其实他的本意也是不去深究。毕竟始作俑者是谁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一般。云清语什么打算,他很清楚,而她的想法正好与他不谋而合。
“那便劳烦殿下同九皇子和十公主说一声,这件事情清语会自行处理,殿下无须帮忙。”
“云小姐客气,本殿什么事都没有做。”
“殿下过谦。”紧接着,君南绝没有吭声,似在措辞。云清语则神色如常坐在一旁,佯装没事人,拿了茶杯抿起了茶。
君南绝犹豫了片刻,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云清语那日要吃人的眼神是何用意。云清语这才放下心来。
“本殿没有旁的问题,不知云小姐可还有事?”
“清语无事。”
君南绝淡淡点头。
云清语心下有了计较。她之前一直都提心吊胆,毕竟这人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但瞧着目前的模样,倒也是能容人之人,她方才那般说话,这人却一丝明显情绪起伏都没有,反倒偶有轻松之意,当是可以合作的人选,只是……
君南绝离开时,皇后耐着性子,眼底却颇有不耐,只让宫人将他送了出去,一句多话也不曾说,甚至还没有对君成玥、君成箜两人和悦。
而君南绝好似习惯了一般,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曾因皇后的态度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待人离宫后,趁着用膳的时间,云清语寻了时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祖母,语儿瞧您的模样,似乎不是很喜欢……”云清语欲言又止。碍于皇家颜面,她的用词很是委婉。这岂止不是很喜欢,分明是根本不待见,一个亲嫡孙,还不如对别人的儿子女儿客气。
皇后脸色登时耷拉下来,饭也停下不吃了。金嬷嬷忙向云清语使眼色,这云大小姐看着还挺机灵,怎么会提出这种扫兴的问题。
“此事也算我皇家的一桩丑事。”皇后耐着性子,“语儿,与你有所不知,他并非我皇族中人。”
“有关三皇孙殿下的传言,语儿的确有所耳闻。”
“其实这也算是我们皇族的一件密辛。”皇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云清语,想着她毕竟迟早会成为皇家的媳妇。皇后便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你知道,或许也无妨。”告诉了云清语,也好断了云清语对君南绝的念头。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几国交战频发,也因此皇族中人都善战。那个时候,凌王还只是三皇子。
三皇子君成奕与三皇妃荆鸢鹤鲽情深,无论去哪里,几乎都要相伴而行。三皇子要上战场,三皇妃会武功,便也请旨从军跟了去。夫妻二人势如破竹。
煜国不敌,趁着栎国大胜没有防备之心,使了奸计,三皇妃为掩护三皇子逃走,被煜国抓了去。一个月后,对方轻易便让三皇子将三皇妃救走。彼时,三皇妃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三皇子也被封为凌王。
没有人清楚孩子是谁的。虽然凌王妃坚称孩子是凌王的,自己到煜国没有受到任何侮辱,对方想要对她不轨却都被她躲了去。但是三皇妃被抓进去一月有余,她是否是清白之身根本不为人知,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几乎所有人都以此为屈辱。八个月后,凌王妃诞下个孩子。几年后凌王妃不堪受辱,放火自焚,留下三岁的孩子孤苦伶仃,受尽屈辱。
七公主看不下去,擅自将君南绝带回镇南王府,为此与凌王还大吵了一架。
最后是文帝收养入宫,平时居住在镇南王府和皇宫之间,由文帝亲自教导,这便是如今的君南绝。
皇后将此事同云清语说了。显然,皇后并不相信君南绝是皇家中人。虽然碍于文帝宠爱,皇后不得不认下这个孙子,但内心其实并不认可。
无论这个孩子是否为皇家中人。凌王妃被煜国抓去整整一个月。这本就是凌王,甚至整个栎国皇室的污点。
一时间云清语感慨万千。
君南绝的身世如此凄惨。母亲早亡,父亲不爱,甚至还要忍受身边人的异样眼光。若她是这人,只怕早已恨透了这些人。
云清语甚至不敢相信。君南绝如此深的城府,办事却不卑不亢,也不结交官员,只负责将查出的贪污受贿交给刑部处置,真的会有这样的圣人吗?他如今的模样是真是假,他真的无心夺储吗?甚至还对这些人毫无报复之心?
这样想着,云清语不禁觉得自己有些龌龊,并非所有人都同她一样要一心报仇。有当今文帝和七公主的极度宠爱,兴许真的培养出一个正直善良一心为民的人。
要知道在前世,她从未听说这人造反。
或许真是个为民的好人。
“语儿,你怎么了?”瞧着云清语陷入沉思,皇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脑海中浮现出君南绝惊为天人的模样,心中的担忧再一次升起。
“祖母。”
云清语正欲找借口搪塞,皇后却面色凝重:“语儿,君南绝这人心思深重,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招惹他,明白吗?”
“祖母,语儿同三皇孙殿下并没有交集,您尽管放心。”若论心机,或许没人比得过君落衡。
“而且他爱好男风,你也莫要被他欺骗。”
“祖母,他对语儿不曾有任何示好,想来语儿不会入他的眼。”
皇后想同她说党争之事。如今君南绝在朝堂,算的上是一个变数,太师府也是一个变数。若他们联合起来,便是一个不得不铲除的威胁。
思索着便觉得话太严重,语儿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说了也无用,不若早些将与衡儿的婚事公之于众,便直接解了这担忧。
“罢了,语儿,你只管记着, 他不是好人,一定不要相信他的话。”
“是,语儿记下了。”瞧着皇后的神色变化,云清语已经猜到了几分。
“如茜,送大小姐回房,本宫累了,要去休息。”这件事情让皇后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下来。
“小姐日后莫要再提这样的事情了。”金嬷嬷还是喜欢云清语这个小姑娘,便出言提醒。
“嬷嬷,我知道了,日后断不会再提。”
想到皇后的睡眠,云清语停下了脚步看向,“嬷嬷能带我去个地方吗?”
“小姐想去什么地方?”
“太医院的药圃。”
“小姐想做什么?”
“向祖母赔罪。”云清语神秘一笑。
前世,她曾在太医院的药圃瞧见有助于眠的木蓝花,再加上一些辅助草药,一并放在皇后的床边,会大有裨益。
今天,是云清语前世极其艰难的一天。
如果说君南绝这件事算皇室秘辛,她在今天晚上,便发现了皇室中另一件秘事。
去,还是不去?云清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想去,正如前世一般,但她似乎没有选择,有人从她进宫便挖了坑给她。
“红晨,你附耳过来。”若是躲不了,那她便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才吩咐好,便有宫人敲门。云清语愣了,竟然比前世早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准备的计策根本来不及安排。
“云小姐,我家娘娘得了一把精美的琵琶,知小姐来,想与小姐切磋一二,不知小姐可愿赏光?”
“你家娘娘是……”
“奴婢是云贵妃身边的宜心。”宫女回答得很是妥帖。
云清语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金嬷嬷,见她点头,这才信了宫女的身份。
“嬷嬷,皇后娘娘还在休息……”
“待娘娘醒来,老奴会替小姐转达。”金嬷嬷如何看不出云清语不想去,但云贵妃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便有劳嬷嬷了。”
云贵妃住在钟灵宫,是九皇子君成箜的母妃,可以算得上野心勃勃。前世云清语在见云贵妃之前不曾与君成箜打过照面。如今见了,云贵妃的意图想来更为明显。她想让云清语成为她的儿媳,成为九皇子的助力。
“云大小姐。”
“清语见过贵妃娘娘。”云清语要大拜,已经被扶了起来。
“好孩子快些免礼吧。”云贵妃的脸庞透露出野心,那是权力滋养的结果。
“本宫已经命人取琵琶,还请小姐稍等片刻。”
云清语微微颔首。
“听闻箜儿方才同你见过面了?不知小姐以为我儿这人如何?”
“九皇子一表人才又博学多闻,平日处事不惊,温柔稳重,是个很好的人。”
“箜儿家只有一侧室,并无正妻。虽年纪大些但男子向来先立业在成家,也无甚不妥。云小姐以为,他做夫君可好?”云贵妃没有耐性,她甚至没有多少时间,此刻便开门见山,想着法要将云清语的婚事给绕进去。
云清语浅笑着,“若真有人做九皇叔的正室,想来是那女子的荣幸,毕竟九皇叔的确很优秀,想来会对自己的皇子妃和颜相待。”可惜无论今生前世,云清语的脑子都不笨,依旧从善如流。
皇叔……云贵妃带笑的嘴角僵住了。她家箜儿……真的就那么老吗?一句皇叔,云清语已经将两人的差距变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