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
“我苦命的儿啊……”
宋夫人扑在宋文涛身上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老爷,那个女人就是个悍妇,居然敢打断涛儿的腿,您一定要给涛儿做主啊。”
“做主?”宋庆河眼中也是万分心痛,却又不得不忍下来,“她现在正得陛下宠爱,你又能奈她何?”
宋庆河是怕死的,兵部尚书张进的例子赤裸裸摆在那里,他不想走张进的老路。
“可是老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涛儿被折磨,忍气吞声吗?”
“她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你最好去问问文涛他做了什么?”
宋文涛怎么敢把自己让人抓走江绣的事情抖落出来,加上此刻灌了些许哑药,呜呜咽咽也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无一例外都说治不好了。
至于济世堂的大夫,因为林楠笙坐镇,拒绝了给宋府看病,其他大夫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什么?被拒绝了?我们每年给济世堂的银子可不少,一个都不肯来吗?”
下人摇头。
既然民间大夫不行,宋夫人便想去请宫中的太医,但几位当值的太医已经被请去了江府。
而其他人……
红晨守在通往宋府的必经之路,但凡有人前往,便将“云府大小姐打断的腿,想救的人留下姓名”一行字放在太医们的眼前。
只这一句话,足够让这些明哲保身的人退却。
有些固执刻板不怕云清语的老太医,也根本不屑于给宋文涛这种品行败坏的人诊治。
宋夫人见状,对云清语更是恨得捶胸顿足。
“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虽然宋庆河不让对外宣张,可宋夫人心中怒火无处安放,此刻看见云清语步步紧逼,登时便命人将云清语殴打自己儿子的事情传扬出去。
云清语等的就是这个,她不仅不拦着,还让人去添一把火。
这把火很旺,也不知当中有多少人在参与,上官飘雾,柳芸,江府……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江绣被掳走的事情反倒被完全盖过,几乎不为人知。
“听说云大小姐喜欢宋府公子,逼亲不成便直接把人打残了!”
“听说云大小姐怀了宋府公子的孩子,宋府公子不愿意娶她,她就把人打死了!”
……
“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您,奴婢让人去割了那些传谣人的舌头!”兰英知道自家小姐有对外下令,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难听,此刻气得跺脚,就要去教训他们。
云清语淡淡笑着,“进宫吧,别耽误了时辰。”
她相信,太傅大人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文帝。
徐太傅一直是她很敬佩的人,无论前世今生,徐太傅似乎总是那么明智,不会与人结仇,看似与很多人都能聊得来,性格也很豁达,好似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会遮掩。
但他从来不会得罪人。
却又能把每件事都处理得游刃有余,不留话柄。
最让云清语钦佩的是,徐太傅的内心,是真的有一杆秤在。
江绣的事情,太傅或许不会表明自己的立场,但一定会在文帝面前委婉提及。
……
进宫之后,云清语便一直一言不发,眼中也抹了药,显得红肿许多。
偏生栎文帝好似没看见一般,死活没有出声询问。
云清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咳了两声,又抽泣一声,故意拿手绢抹了抹眼角。
“你怎么了?”
文帝好似此刻才发现她的异样,出声询问。
“回陛下,臣女没事。”
栎文帝抬眼,“你这可不像没事。从进殿开始,你就是这副神情,朕不想注意都难。”
……知道还不配合一下,这么拆台。
“说吧,再说没事,朕可就不为你做主了。”好在文帝只是想逗逗她,并非打算再次当推锅。
“陛下,民间的传言,您或许不知道,臣女也不愿解释……”
文帝好整以暇看着,云清语一度很尴尬,但好在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此刻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往下说。
“毕竟臣女的确拿木棍打断了宋家公子的腿。”
“但这也是太过生气,所以动手粗鲁了些。”
粗鲁?不觉得残忍吗?门口的侍卫不禁一阵颤栗。
“朕可听说,你昨日派人拦在路上,不让太医去宋府,这也是当时气急?”
呵呵,这……
“臣女也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毕竟那宋家公子做出的事情,不像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将宋文涛昨日的事情悉数说了,但文帝的面色不见有几分暗沉,反倒有几分兴致。
“江小姐既然是你的密友,她的安全,你应该算在其中才是。”
文帝说着,好似想起什么,又道:“朕记得,你有让人恐吓宋文涛,昨天的事情,应该在你的计划之内才是。”
云清语索性不再遮掩,当即跪下,“臣女知罪,陛下若要惩戒,臣女不敢有怨言,只是臣女绝不认错。”
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架势,但言语中拿捏着分寸,并不敢越雷池半步。
“哟,这么说起来,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文帝并未生气,挥手让她起来说话。
“古人云,施恩不图回报,宋府的人却仗着当初举荐过太保大人,仗着太保大人知恩图报,这十几年来都仗势欺人。”
“这样的施恩,是真的善举,还是抓住形势利己所为,清语不明白,所以绝不会认错。”
“是个倔强的姑娘。”
文帝的心思没有在云清语的话上,过了好半晌才道,“这件事太傅已经同朕提过了,江绣是个好姑娘,配宋文涛那样的人,的确是暴殄天物,只是你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极端,不过是同朕说一句的事情。坊间的传言,太傅也提过一嘴,你是女儿家,多少得顾忌着自己的名誉才是。”
云清语微微一怔,随即道:“事到如今,臣女不瞒陛下,宋公子买通人想先奸后杀的,其实是臣女。”
云清语垂着眸子,并未看见文帝暗沉下来的眼睛,但王仁却看得清楚。
陛下,这是真的动了心思?
“阿绣认为,臣女不该受这些,但这件事本就是臣女所为。”
“早在半月前,臣女不忿阿绣嫁给这样的人,便好心相劝,请他认真学习,不要再往勾栏里跑。”
“呵,朕可听说,他回去之后,吓得不轻。”
“宋公子有些桀骜,臣女不免使了些强硬手段,才好让他将臣女的话听进去。”至于是什么手段,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文帝点头,此刻才想起来江绣这个受害者,出声关心,“江小姐怎么样了?”
“阿绣的身上手里针刑和鞭刑,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刑罚看不出痕迹,还险些被人给……臣女看见她时,身上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这些事情,是上官飘雾告诉她的,为了不露出马脚。
但想到阿绣经受了什么,而且是因为她,云清语便心疼地掉眼泪。
文帝叹了口气,伸手拍着云清语的肩膀,“她的伤会好的。”
只是心伤,不知何时能好。
云清语擦着眼泪,“臣女知道,太保大人看中恩情,这件事,臣女想来想去,宋文涛不是良人……”
“你们在做什么?”
云清语愣住,却见皇后站在门口,满脸的难以置信。
从皇后的角度看,云清语低着头楚楚可怜,陛下满目的心疼,手放在云清语的肩膀上,好生暧昧。
云清语忙站起身来,朝着皇后走去,试图得到她的信任,“皇后娘娘,清语只是想到阿绣的事情,一时悲从中来,陛下只是安慰……”
“云清语,本宫对你不差,也一直把你当孙媳妇看待,就算你和衡儿的婚事没了,本宫也一直将你当成孙女看待。”
皇后是又气又恨,“你居然这么不自爱,和陛下……”
“够了!皇后,你过分了。”
文帝听不下去,出声制止。
皇后此刻已经被欺骗和背叛冲昏了头脑,文帝出声只是担心她说错话,但皇后却以为文帝在维护云清语。
加上这些天徐泓滢没少吹耳旁风,皇后已经气昏了头,此刻愈发认定两人有私情。
“陛下,您是一朝天子,喜欢谁臣妾都没有意见,可她……”
皇后指着云清语,“她居心不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衡儿,转眼却跑到您跟前献媚。之前在臣妾面前装成小白兔,势大了就露出了爪子,行事嚣张狠辣。”
“她的心机,只怕宫里这些老人都比不上……”
“够了!”文帝脸上已经有了些许愠怒,“王仁,皇后口出恶言,殿前失仪,进来不经人通报,无视礼法规矩,今日起,禁足青鸾殿半月。”
“嗻。”
“陛下,您……为了她,为了这个毛丫头来罚臣妾?”
见事情越闹越大,云清语忙跪在皇后身边,举手发誓,“皇后娘娘,清语见陛下,如同见您一般。清语将娘娘当成祖母,也将陛下当做祖父,绝无半点虚假。有违此誓,清语不得好死!”
皇后对她是有恩的,云清语不能眼看着皇后受人谗言误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