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君子陌的身影,但一侧还有残留的温度,昭示着主人还没走多久。
书案上留着一张字条:君落暮心怀不轨,能推则推,不能则带上官飘雾一起,他信得过。
才起床洗漱好,柳芸便直接冲了过来,一句话不说,直接甩了一巴掌。
“母亲。”云清语满是疏离,淡淡行了一礼。远处才赶到的云清瑾愣住,直到柳芸还要扬起手,才反应过来拦住她。
“母亲,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柳芸怒火中烧,“你看看她,婉儿不过是抢了她的夫君,可婉儿那是对他们的婚事并不知情,也是无意中造成!这个女人倒好,蛇蝎心肠,她本就不想嫁给太孙,反倒把婉儿设计进去,设计婉儿怀孕流产,又不知去哪里找来的地痞流氓说是山贼。”
“今天居然连黑市的人都请动了,云清语,你可真是好大手笔!就算婉儿近日和你撕破脸,但你们从前那般多的情谊,说没有就没有,你变脸可真快!”
黑市?
云清语愣了愣,就连云清瑾的神色也有些许复杂,大妹不是决定放过二妹吗?
“你难道要把你妹妹逼死了你才心安吗?”
夏姨娘赶到,“夫人受刺激过度,请回幽兰院好生照顾,没有吩咐便不要拿这些事情污了夫人耳朵了。”
“夏青雉,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堂堂诰命夫人,你敢囚禁我?”
“这是老爷的意思,夫人近来心绪不佳,需要静养。”夏姨娘福身,随即抬手让下人把她带走。
柳芸一向不在院子里展示自己的武功,此刻许是被逼急了,挣开几个壮汉,便抓着云清语的衣领进了房间,“谁也不许进来!”
云清语面上不见丝毫惊慌,“母亲,便是为了哥哥,你也不该这般,拿儿子的前程去赌女儿的前程,这可是亏本的买卖。”
“如今没命的是婉儿,我不得不救,”柳芸顿了顿,“就如当初我救你一般。”
“母亲,您该知道,我身边有暗卫跟着的。”云清语闪了闪眸子。
“我已经把绿澜牵制住了,这点你大可不必挂心。”柳芸冷着面色,云穆身边的暗卫什么水平,她很清楚。
云清语叹了口气,对外吩咐,“红晨,备马车,我去一趟府衙。”
“你愿意答应了?”柳芸显然没想到,云清语竟然这么好说话。
“母亲,那梁叔是什么背景,我如何能使唤得动,相信您应该没有昏头。”说罢,云清语面色冷凝往外走去。
柳芸这番,不过是想借机舆论来压她,自己方才若是不答应,柳芸只要当着自己的面昏过去一病不起,她不孝的名声就真的传扬出去了。
至于梁叔突然作证云清婉买凶这件事,梁叔不是君南绝的人,与自己更是没有半点关系,只能是有人蓄意为之。
衙门,宁中已经退堂,只将相关人等分别看管起来。
“大人,这件事似乎有些棘手。”王吏官在一旁搭腔。
宁中忍不住给了一个白眼,“还用你说!”
他是真的难啊。
昨天的时候,他不过是听从三皇孙的意思,以为北巷这边会有命案发生,便提前过来寻访一圈,果然又被坑了。
太子和柳府都派人来想要保住婉夫人,偏偏三皇孙和太师都没有松口,他只得硬扛着,和两边打马虎眼。
好不容易他昨晚得到三皇孙的消息,说云府那位要放过婉夫人,想着能睡一个好觉,偏偏还没睡安稳,一早就有人击鼓,生生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说阴市那里有位梁叔的手下前来状告,婉夫人在半年前收买他要坏了云府大小姐的清白。
阴市是比较体面的说法,实际就是黑市,因为那里聚集了各种势力,他一直也不敢得罪。而梁叔他有所听闻,背后势力太大,他也惹不起。
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他两边都要得罪,若是他站了其中一边,只怕另一边也不会放过他。
三皇孙殿下,您这可是自己走了,给我找了个添堵的活啊。
他的位置其实最初就是君南绝提携的,至于这个棘手的位置,也是君南绝看着空出来,在太傅面前提了一句,他便坐了上来,一当就是五年,处理事情还颇令文帝满意。
据说,他马上就要超过历任府尹的最长时限了。
这不,麻烦事就来了。
“大人,云府大小姐来了。”
云清语?
“快请进。”
“她说,她是来作证的,请您升堂,不必单独召见。”
宁中和一旁的王吏官对视一眼,嘴巴却比脑子更快做出决定,“准备升堂。”
“大人,您说这云大小姐前来,是要做什么证?”
宁中戴上官帽就往大堂去,“她来了,管她要站在哪边,反正这件事的处理就听她的。”这可是受害者本人,事件最有话语权的人,而且,她背后有三皇孙和太师府做靠山,相比孤苦无依的自己,她可好受多了。
看见宁中的时候,云清语淡淡笑着,“宁大人别来无恙。”
无恙?宁中双眼下满是淤青,只能勉强笑着,挥手把其他人一并带上来。
往年各个内宅的腌臜事不少,但各府处理得很妥当,从来不会这样一而再闹到他跟前来,此刻他一个在皇帝跟前讨饭吃的,没有任何背景,着实难着他了。
云清婉几乎是被提上来的,双脚几乎使不上力,双眼无神,可想而知,半夜牢里的其他犯人对她进行了多少言语攻击。
云清语眼中划过一抹悲悯,尽管只是假装,精明的宁中还是知道了她的态度。
看见传闻中的梁叔手下时,云清语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你是那位梁叔的手下?”等来人点头,云清语淡了语气,“梁叔若真有证据,为何不亲自前来?”
此刻门外已经拦住了许多人,梁叔得知云清语亲自来,便故意来听审。此刻听见她呼自己的名,便朗声道,“云大小姐,草民很抱歉,但我们这行,向来都是收钱办事,我也是得知要下手的目标是您,这才让人住了手。”
“这里有书信一封,是婉夫人的亲笔书信,可以作证,是她花的钱。”梁叔是个精明的人,把书信上交后,又从袖中取出几张大额银票。
“这是当初二小姐让丫鬟买大小姐清白的钱,都是有号数的,只需去钱庄一查,便知是被太师府取走了。”
她还道那背后的人既然真的想对云清婉动手,又或者想对太师府或她动手,应当派梁叔亲自前来,证据什么的也该准备齐全才是。
原来是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切等着自己上钩呢。
宁中看着那封信,也立即叫人去云府取书信,却又有些迟疑要不要派人去钱庄核对银票号。
见状,云清语淡淡笑着,“大人,清语识得家妹的字迹,不知能否让清语看一下书信。”
梁叔笑着,老成的脸上充满着自信,“大小姐尽管看。”他并不怕云清语会变卦要救云清婉,他既然来了,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除了那一点……,但他并不觉得这些人能够发现。
“大人为何迟迟不派人核查银票号数?”
宁中被逼得没办法,便想暗示王吏官暗中动些手脚,“王大人,你亲自去……”
“大人放心,谢谢银票的号数,草民已经早早让人记在纸上,连同事件发生的日期也在纸上,只需查证那日前的两个月,相信便能出结果,物证也可以留于堂上。”
宁中见状,面色有些难看。
事情发生到如此地步,已然不是云清语这个当事人替云清婉作证能解决的了。
“其实银票说明不了什么,大人不必多此一举。”
闻言,梁叔有些难以置信,眼中明显有惊诧。
云清语扬了扬手中的信,“因为这封信,根本不是家妹所写,乃是高仿。”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话?这可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亲自交给草民。”
“不知是那个丫鬟是何姓名?”
“那个是珍珠……”梁叔话音未落,已然意识到云清语的意思。
“珍珠是背主之人,当初设计我姐妹二人,已经被杖杀,且不说她心思有异;梁叔所言是我姐妹二人一起上香之日,那时她同我一起,若要梁叔动手,岂非是将我太师府两人声誉一起毁掉?”
“可这银票的确是——”梁叔的手下忍不住争辩。
“这银票应该是真的。”云清语面色不变,似真的为梁叔着想,“大人,清语相信,此事的确有发生,但都是那珍珠欺上瞒下所为,因为这封信,的的确确不是婉儿所写。”
云清语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云清婉都有些怀疑,在小荷的搀扶下勉强起身,拿过那封信看着,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着云清语,随机抓住机会跪在地上。
“此事民女并不知情,这封信也的确不是民女所写,求大人明察。”
梁叔似是难以相信:她们怎么会发现这信不是云清婉原来的那封?
见状,宁中顿时也得心应手起来,“可有证据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