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语的确是累了，虽然马车上服用了醒脑丸，可终究还是疲惫之躯。此刻也不推脱，跟着嬷嬷便去了东殿。
“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吧，我想睡会，红晨替我在门口看着，若是皇后娘娘来人，便来叫醒我。”
“是。”
眼瞧着人都走了，云清语便拿了药箱出来，以银针替自己放血。方才在马车上，云清语便发觉自己的血中，带着一丝香气，正是云清婉衣袖散发的香气。
有了这血，云清语便可以试着解掉当中的香气。
血在银针拔出后，流出鲜红的血液。因杯子接了血不易藏躲，且杯子会有血腥味，打扫的宫人立马便会察觉。思及此，云清语便将血滴在了手帕的一角，即便是被人发现，也只称自己受伤了便可。
然而 随着手边的药材一点点流逝，手帕上的香气依旧存在。
“果然还是需要药材。” 云清语很清楚，这些药材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她折腾。
思索片刻，云清语用手边的药材配了几颗醒脑丸。
“小姐，皇后娘娘请您去用午膳。”云清语很清楚，自己手边搜罗的药材根本杯水车薪，不够她用。
“知道了，容我整理梳妆。”云清语将手绢扔进了药箱，还不忘撒一层药粉。
午膳如同前世一般，只有云清语和皇后两人。一开始倒也无事，茶过三巡，皇后便开始发问了。
“语儿，听他们说，本宫这些孙子，你大都见过了？”
云清语不慌不忙放下筷子：“祖母，语儿应当只见了五位，不曾有见长孙殿下。”
“那已经够了。”皇后笑着，“衔儿已经有了妻室，我们家语儿是不能做妾的。”
闻言，云清语没有吭声，等着皇后的下文。
“祖母的意思是，你对这些其他五位皇孙都有什么印象，可有中意的？”
“祖母，语儿还小，而且婚配之事，当是父母之命，语儿如何能做主……”
“这不妨事，你若有中意的，本宫与陛下自是要同你的父母商量。你的想法，自然也就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何不妥？”
这样正合了云清语的意。
皇后也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绕了进去，只以为是她太过于温顺，只听从父母的意见，虽有中意也不敢说出来。皇后的本意是想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引到君落衡身上，探探云清语的口风，如今却被云清语带偏，成了她自行选择。
“语儿以为几位皇孙殿下风姿卓越，唯有……”云清语故意顿了顿。
“皇祖母，不知这七皇孙殿下，是何许人也 ？”云清语话音一转，提到了七皇孙君落衍。
皇后脸色登时就僵硬了。
“语儿，你……”皇后刚要问，却又停下来，“都退下吧，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让一干人等退下，皇后这才小心翼翼询问：“语儿，你这是……觉得他不错？”
云清语的眼睛弯成月牙，“那日在珍旖阁中，语儿冲撞了几位皇子，还是七皇孙殿下打的圆场，语儿不至于受到处罚。”
冲撞？皇后这才忆起，传回的消息的确有提到这点，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本宫记得，那日太孙也在场，语儿，你觉得太孙如何？”
云清语忙缩了缩眸子，随即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那日与清语冲撞最厉害的，正是太孙殿下。”
“好孩子你起来，”皇后无奈叹气，看模样语儿对衡儿的印象并不好，强行赐婚，是好事还是坏事……
“ 听祖母说。衍儿虽是我的孙子，却终究是庶子，且生母出身低微，你若许他便是他高攀，不仅你父母，便是本宫也不会同意！”
不论如何，她必须让语儿死了这条心。
“祖母，语儿只是觉得他不错，您在想什么呢。”云清语心中发笑，面上仍做出一副才理解用意的娇羞模样。
“祖母在说很正经的事情，你记住了吗？”
云清语作为太师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婚事一定，这从来保持中立的太师府，便指不定会朝哪处倒了，甚至因为柳嫔没有诞下皇子，柳家将希望压在太师府主母身上，也会跟着太师府倒戈。
云清语若要嫁给君落衍，皇孙一党便有的争抢了。
“您放心，语儿记下了。”皇后虽然对她好，却也在为朝局考量。云清语对她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气，即便这婚约是她提出的。
一番交谈下来，皇后已然没了聊天的兴致。而宫中耳目众多，两人的对话也不胫而走，传到一些人的耳朵里。
最生气的当属君落衡，收到消息便怒气冲冲到了君落衍的屋子。
“想不到七哥好大的本事，竟然让本殿未来的太孙妃、堂堂太师府的嫡长女对你倾心。”
“这……为兄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况且我与那云家小姐并不熟悉，八弟你何出此言？”君落衍没有多少人脉，自探听不到这种秘密。
“何出此言？她可亲口对皇祖母说了，觉得你不错。”
“云家大小姐？”君落衍有些难以置信，但瞧着君落衡气急败坏的模样，消息的来源应当是十分可靠的。
只是他会有哪里吸引云家大小姐呢？记忆中，他们一共也就在珍旖阁见过一次，他同她说的话是四人中最少的。难不成就是因为那次？
想到这里，君落衍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如今只能算一介庶子，要等到父亲登基，他才有封王出头的可能，但如今皇祖父还康健，父亲也康健，兴许他还要等很久。可若是被云清语看上，那便截然不同了。
只凭太师和皇祖母的宠爱，他便足以在朝堂站稳脚跟，即便不争储，也可以有很好的仕途。但……
君落衍没有忘记，这云清语是嫡长女，是眼前这个弟弟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孙妃。
“这许是大小姐无心之失，又或者是消息传来有误，毕竟人传人，很多时候不一定可信，兴许大小姐本来的话并非如此。”
“你是在暗指本殿的人没有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
君落衡此刻正在气头上，君落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落在他眼里都是在和他唱反调。
“你应该很得意吧？”忽地想到了什么，君落衡怒极反笑，“不要妄想你能攀高枝，可以做太师府的女婿！”
“不过是我母妃身边的洗脚婢，伺候了主子一跃成了主子，就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一个卑贱奴才生下来的，居然也敢和本殿叫嚣？真是不自量力！”
洗脚婢！
君落衍盯着君落衡，几乎要将人给吃了。
“怎么，想跟本殿动手？”君落衡的眼神轻扫一眼，身后的几个下人便站上前来。
君落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们，他还要忍，忍到出头那一日。这样想着，他慢慢将头和背都弯了下去，眼中的怒火也怎样也掩不住，双手垂在袖子里，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殿下说的对。”君落衍像一条落水狗的模样，让君落衡阴郁的心情得到极大的愉悦。
“这就好，你只要记住，你娘是我母妃身边的一条狗，只要你好好忠于我，你和你娘，就都能过得好好的。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别再让我看见，你觊觎我的东西！”
君落衍顺从地答道：“我记下了，日后不会了。”
“最好是！”说着，君落衡便转身往外走去。在他眼里，君落衍母子只是他和母妃的附属品，根本掀不起大风大浪，想要掌控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直到晚上，君落衍的生母——于氏才终于服侍完太子妃，赶了过来。
于氏说的好听，是生了个儿子，从丫鬟一跃成了侍妾，算半个主子。但实际上，地位连侍妾也不如，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通房，平日里仍要伺候太子妃起居。
“儿啊，可有伤着？”于氏上下打量这君落衍，尽管满脸疲惫，却抵挡不住眼中的担心。
君落衍霎时跪在了地上，吓得于氏也瘫倒在地，“衍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娘……”
“娘，咱们要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君落衍哽咽着，因着长时间没有进食有些沙哑。
他们母子已经看了十多年太子妃和皇太孙的脸色，整天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不小心惹到他们。可一味地委曲求全，也并未让两人的生活好过些许。
从前蹂躏他也罢了，可今日，君落衡开口直接辱了于氏，他实在忍不了。
“都怪为娘不好，没能出生在好的府邸，倘若娘的出身能稍好一些，便不至于让你委曲求全。”皇长孙的生母是官家女子，入了宗祠，是太子正儿八经娶进门的林侧妃。也因此，太子妃从不敢与他们为难，就是君落衡也不得不让君落衔三分。
“娘，您别这么说，孩儿没有怪您。”于氏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此刻她的话如针般在心上扎着。
“娘帮不了你，咱们能做的，便只有委曲求全。”
“孩儿明白。”想到云清语，君落衍心中仿佛有了想法，“娘，您累了一天，快回去歇歇吧，孩儿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