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上门后，霍湘并未立刻行动，而是背靠着实验室的大门，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平复激动的心情，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监控外，我和宋毅然对视一眼。
“你觉得……”
我斟酌着用词，半天这才开口。
“你觉得，霍湘有可能会悬崖勒马吗？”
宋毅然看着我，许久，对着我摇了摇头。
“你还不了解她吗？”
这句话一出口，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之前我自诩了解霍湘，可是得到的是什么？是她背着我盗窃实验数据，是她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背叛了所有人的心血。
现在，我真不敢对着霍湘说出“了解”这两个字来。
我抿了抿唇瓣，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屏幕上面。
屏幕中，霍湘仍然站在那里，后背紧紧的贴着实验室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在挣扎犹豫着什么。
她的胸口依旧剧烈起伏，闭着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
时间在监控屏幕里仿佛被胶着，每一秒都拉得漫长。
我死死盯着屏幕，心底深处竟荒谬地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希望她能在最后关头转身，希望她能打开那扇门，希望她只是靠在门上冷静一下，而不是选择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宋毅然似乎察觉到我紧绷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杯温水轻轻推到我手边。
就在这时，屏幕里的霍湘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让我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的火星彻底熄灭。
霍湘的眼睛里面没有了犹豫，没有了挣扎，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被欲望炙烤出的狂热。
她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或者说，终于向内心的魔鬼妥协了。
她不再贴着门，而是直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
她甚至没有去扶起旁边被她撞倒的椅子，目光如炬，精准地锁定目标。
那个方向，是我的实验台，左手边第二个抽屉。
她快步走过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那声音一下下，仿佛敲打在我的心上。
我看到她伸出手，指尖因为激动而带着轻微的颤抖，猛地拉开了那个抽屉。
“她果然……”宋毅然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沉重，未尽之语里是深深的失望。
抽屉里，那个蓝色的加密U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等待着被引爆的炸弹。
霍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就是这个……”
她迅速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将她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连接上便携式读卡器，动作熟练得让人心寒。
显然，这一切她早就已经熟练的做过无数次了。
看着她将那个名叫“陷阱”的U盘插入接口，看着她手指在键盘上开始飞快敲击，试图破解那根本不存在的“最新适配方案”，我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丝对旧日情谊的留恋，在她选择将U盘插入的瞬间，彻底断裂。
再睁开眼时，我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行动吧。”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宋毅然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拨出了那通电话。
“开始吧。”
电话挂断，宋毅然起身，明显是准备一起过去。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直到宋毅然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准备按下门把手，这才意识到我没跟过去。
“梨梨？”
我回过神，看着宋毅然望向我的眼神，应了声。
“你先过去吧，我……”
我顿了顿。
“我稍后就到。”
我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根。
监控屏幕上，霍湘已被安保人员控制住，她挣扎的身影显得格外狼狈。
宋毅然在门口停顿片刻，最终理解地看了我一眼，独自转身，快步走向实验室。
房间里突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转身，看着屏幕上在安保人员手下不断挣扎扭动的霍湘，深吸了口气。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监控屏幕上，霍湘的哭喊声隔着屏幕都能隐约传来，她挥舞着手臂，头发稍显凌乱地贴在脸颊上，往日里温婉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恐。
“放开我，你们这是干什么？！”
是时候过去了。
我关掉监控显示器，迈步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我到的时候，宋毅然已经和霍湘进入了对峙阶段。
他站在电脑桌旁，拔掉电脑上面插着的U盘，对着霍湘面无表情道。
“你刚刚说你没有想要盗窃实验数据的想法。那我问你，这是什么？”
霍湘被安保人员抓着手臂，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我看到她嘴唇哆嗦着，却还在做最后的狡辩。
“我……我只是想帮梨梨备份一下数据！对，备份！她最近太累了，我怕她忙中出错，所以才……”
“备份？”宋毅然冷笑一声，将那蓝色的U盘和旁边那个伪装过的微型拷贝设备一起拿在手里，在霍湘的面前一晃而过。
“用这种经过特殊改装、能绕过实验室基础防火墙的设备来备份？霍湘，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霍湘的眼神慌乱地闪烁，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正好对上我刚走进来的视线。
那一瞬间，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指控。
“梨梨，苏梨！你告诉他们！你告诉他们我不是要偷数据啊！我，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数据而已。是你早上告诉我你有了新发现，让我帮你保守秘密的，又说自己有事要早点回家陪孩子，我体贴你，所以想帮你分担一部分，所以才这么做的啊，你现在告诉他们啊！”
她声嘶力竭，试图将我也拖下水。
或者说，她正试图用我们之间那点早已被她自己践踏殆尽的情谊来绑架我。
实验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平静地迎视着她充满绝望和怨恨的目光。
“霍湘。”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她粗重的喘息。
“我是告诉过你，我可能有了新的发现。我也请求过你，在我确认之前，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顿了顿，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以为我要为她开脱的光芒，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我从未给过你任何权限，允许你动用我的私人U盘，更从未允许你使用这种违规设备，在我离开后，私自拷贝实验室的核心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