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摩挲着我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入肌理。
“再说，你现在肚子里可是还有宝宝呢，我照顾的可不止是你一个。”
他俯身，耳朵轻轻贴在我的小腹上，声音很轻。
“宝宝，听到了吗？以后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别让妈妈太辛苦。”
那认真又温柔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妄，宝宝现在还小，哪能听懂这些。”
“怎么听不懂？”他直起身，眼底满是认真。
“他可是我们的孩子，肯定聪明得很。”
念安抱着玩偶坐在旁边，看看沈妄，又看看我，忽然嘻嘻笑了一声。
“爸爸妈妈和好了，真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妄把我宠得愈发娇气，每天雷打不动的晨间散步、变着花样的营养餐、睡前雷打不动的胎动互动，连念安都学着他的样子，每天趴在我肚子上跟妹妹说悄悄话。
而我的月份也越来大，眨眼间就到了六个月大。
这天午后，林雅如拎着一篮草莓来串门，我靠在沙发上晒太阳，她坐在旁边吃着草莓，念安则是趴在地毯上搭积木。
我因为无聊，和林雅如聊天的空档打开了电视，恰好看到了午间新闻。
“本市警方今日成功捣毁一跨省拐卖女性犯罪团伙，解救被困女性12名……”
新闻主播的声音沉稳，下一秒，画面切换到警方押解嫌疑人的场景。
“令人唏嘘的是，其中一名受害者在被囚禁期间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竟对主犯产生依赖，甚至在抓捕时试图阻拦警方，声称与嫌疑人是自愿在一起……”
“我的天，这也太离谱了吧！”林雅如一口咬掉草莓，忍不住吐槽。
“被拐卖被虐待，居然还能爱上绑匪？这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简直疯了！”
林雅如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
“梨梨，你说是不是？”
我手里的草莓倏地掉在腿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透不过气。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脑海深处。
我猛地想起那个与世隔绝的园区，想起被囚禁时的恐惧与绝望，想起沈妄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那种“绝境中抓住浮木”的依赖感。
那时候，他是园区里唯一能给我庇护的人，是在我被威胁时挡在我身前的人，是在我濒临崩溃时给予我希望的人。
我对他的好感，不就是从那份走投无路的依赖开始的吗？
如果不是在那样极端的环境里，如果我们是在正常的生活中相遇，我还会爱上他吗？
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发自内心的爱，还是某种程度上的“斯德哥尔摩”后遗症？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得我窒息。
“梨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林雅如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伸手碰了碰我的胳膊，满脸的关切。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含糊开口。
“没、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有点头晕。”
不远处趴着的念安在听到我这句话之后，忙不迭爬了起来，小跑着冲到了我的面前。
“妈妈，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念安的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仰着满是担忧的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写满了紧张。
“妈妈，是不是头晕得厉害？要不要躺下来？爸爸说孕妇不能累着的！”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指尖却冰凉得厉害。
“没事，念安乖，妈妈歇一会儿就好。”
话音刚落，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沈妄拎着刚买的新鲜食材走进来，看到客厅里的场景，立刻放下东西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探我的额头，动作自然而亲昵，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可就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侧身躲开，后背紧紧贴在沙发靠背上，下意识地缩起了肩膀。
空气瞬间凝固。
沈妄的手僵在半空中，眼底的担忧瞬间被错愕取代。
他怔怔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掉在我腿上的草莓，以及我紧绷的身体，眉头渐渐蹙起：“梨梨？”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伤人。
沈妄的手还僵在半空，眼底的担忧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错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像被霜打过的枝叶，瞬间没了往日的鲜活。
“对不起……”我下意识地道歉，声音细弱蚊蚋，指尖蜷缩着，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了新闻里的画面，只是开始怀疑我们的感情根本不是爱？
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了只会更伤人。
沈妄缓缓收回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在掩饰什么。
他没追问“只是什么”，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
“没事就好。是不是累着了？我扶你回房躺会儿。”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可那份刻意的平静，比责备更让我心慌。
我摇摇头，想站起身，却因为怀孕的笨重和心里的慌乱，脚下一个踉跄。
沈妄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猛地顿住，像是怕再被我躲开，最终只是眼睁睁看着我扶住沙发扶手站稳。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林雅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咳了一声打圆场。
“那个……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吧，梨梨你确实该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了。念安，我们跟妈妈一起去房间好不好？顺便还能给妈妈讲你新学的故事听。”
念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拉了拉我的衣角。
“妈妈，我们走吧，我给你讲幼儿园老师教的故事。”
我顺着台阶，在念安的搀扶下慢慢往卧室走，路过沈妄身边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站在原地，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可脚步却没有停下，而是快步走进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卧室里静得可怕，我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脏。
念安坐在床边，拿着玩偶小声问我。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爸爸了？”
“没有。”我立刻反驳，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爸爸呢？”
我这句话既是回答念安，也是在问我自己。
我怎么会不喜欢沈妄呢？
我和沈妄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说句没有感情是假的。
但是……
想到刚刚的新闻，我的心里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在不断的发问。
如果没有经历这一切的话，你会对这个男人产生感情吗？
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被卖到缅甸，我甚至都不会有认识沈妄的可能，也不会遭受那些可怕的事情。
我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就像是被团在一起的毛线球，乱的厉害，理又理不清楚。
就在这时，念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那你为什么躲开爸爸呀？”念安歪着小脑袋，眼里满是困惑。
我看着念安那双澄澈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因为妈妈刚刚想到一些恐怖的事情，把他当作是坏人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那样的。”
我苍白的为自己刚刚的行为做着解释，但旁边的林雅如脸上却写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