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个字在当年对于沈妄而言，无异于是一把淬了冰的刀，明明该是活下去的支撑，却在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割着他的心脏。
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方，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沈妄。”
我轻轻叫他的名字，声音放得很柔，像是怕惊扰了他沉浸在过往里的思绪。
“阿哲到最后都在替你着想，他要你活下去，不是让你用余生来赎罪的。
沈妄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我，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可我总觉得，我欠他的。
“你没欠他。”我摇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你带着他的希望，把园区端了，救了那么多像他、像我一样被困住的人，这已经是对他最好的交代。要是他还在，肯定不会怪你，只会为你高兴。”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还是凉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力道，像是抓住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我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悸动。
我见过沈妄太多面了。
在缅甸园区时，他是沈督军身边冷酷无情的“刀”，眼神里带着拒人千里的狠劲，连走路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后来在港口，他中枪浑身是血，最后倒在我的面前时虚弱的模样。
再到现在，他卸下所有伪装，在我面前暴露脆弱，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是万分珍重我的样子。
这些画面在我脑海里打转，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发烫。
我恍惚地看着我们交握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明明是凉的，却让我觉得有阵暖意滑过。
“你好点了吗？”
我轻轻拍了拍沈妄的肩膀，看着他的唇瓣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刚刚他脸色苍白得像纸，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看得我心里揪得发慌，现在总算是有了点活人气。
沈妄顺着我的手看过来，眼神里的痛苦淡了些。
“好多了。”
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
“谢谢。”
谢谢？
我觉得有些好笑，扭过头看着沈妄，轻哼了声。
“和我之间还需要说谢谢？”
他闻言挑了挑眉，眼底的脆弱瞬间褪去几分，那股我熟悉的劲儿又冒了出来。
他手指轻轻勾了勾我的掌心，带着点故意的痒意。
“哦？不需要？那你是想让我换个谢法？”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愣，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慌忙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手怎么了。”
听到他的问话，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浅浅的划痕。
我认真回想了下。
这大概是刚才冲上楼时，被消防通道的把手蹭到的，之前忙着担心他，竟一点没察觉。
“没什么，应该是刚才跑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你要是不说，我都没发现呢。”
我随口说着，想把手往回缩，不想让他分心。
可沈妄却没松手，反而拉着我的手凑到眼前，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指腹轻轻擦过那道划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疼我，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怎么这么不小心？都出血了还说没什么。”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又暖又有点哭笑不得。
他对自己都是那样随便的态度，偏偏对我却突然这么关心。
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真是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一道小口子而已，就算是放着不管，过会儿也就好了，真的不用在意。”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着，起身就往卧室走去。
“我房里有医药箱，处理一下。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没等我反驳，他已经拿了医药箱回来，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碘伏，一点点擦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得不像话，连呼吸都放得很柔，仿佛我手上的不是一道小划痕，而是多严重的伤口。
我看着他垂着眼的模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心里那阵异样的悸动又涌了上来。
时隔三年，那股在园区时被我误以为是吊桥效应而引发的心动，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又悄然浮现在心头。
“在想什么？”
“你吃这个药很久了吗？”
我和沈妄几乎是同时开口，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妄先收了笑意，指尖轻轻蹭过我手背上的创可贴。
“你先说，刚才在走神想什么？”
我轻咳了声，有些不太自在的将脸别到了一边。
要不是沈妄主动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我找他原本是想做什么。
我斟酌了下用词，随后才开口。
“我是想告诉你了，我已经弄到修缮工厂火灾受损车间的钱了。”
沈妄闻言，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丝认真，却还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调。
“哦？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看着沈妄的表情，忽然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我故意没有告诉他，而是拖长音调，故意逗他。
“你不是一向聪明吗？要不然你来猜猜看，我是从哪里弄到的呢？”
沈妄起身，直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就在我以为他要猜很多次才能猜到真相的时候，他薄唇微动。
“苏姚，对吗。”
我愣了几秒，随后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
沈妄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
“很简单，你的性格一向是睚眦必报，这次苏姚让你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即便是现在不能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我说的对吗？”
我轻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反驳沈妄的话。
毕竟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一直都很记仇，尤其是对苏姚和刘艳这两个人。
沈妄对我还真是足够了解。
既然他已经猜到了我做了什么，我也没有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而是把我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她答应分两次打六十万，今天已经打了三十万到工厂账户。”
我顿了顿，想起苏姚那副急于脱罪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不过我没打算真替她瞒，等李建军安顿好他母亲投案，就把证据交出去。”
“算你聪明。”他指尖轻轻弹了下我手背上的创可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
“不过也别太急，李建军那边我帮你盯着，免得你又被人算计了。”
这亲昵的语调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只能装作打量客厅环境的样子，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