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沈妄。
喂他喝稀释的盐水，给他擦身，换绷带。
不管是佣人能做的事，还是不能做的事，通通由我亲手包办。
督军每天都让人来问，问话的语气一天比一天不耐烦，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句话。
沈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我知道，这代表督军的耐心快耗尽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沈妄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妄，快点醒过来吧……”
谁能猜到督军的耐心彻底用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可我心里也清楚的很，沈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活着已经算是福大命大了。
让他在短时间内醒过来，那是想都不要想。
第四天清晨，我正给他换绷带，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又一次看到他动了动手，甚至这次幅度还很大的时候，我这才猛地抬头。
几乎是抬头的一瞬间，我便看见沈妄的睫毛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妄？你醒了？你，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几乎是立刻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绷带，扑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沈妄的意识明显还是有些模糊，因为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此刻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视线才聚焦在我脸上。
“小兔子……”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让我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你终于醒了！”
我慌忙用手背擦去自己眼角的泪光，装的像个没事人一般开口。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抱歉，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照顾病人，没什么经验，你又一直都在昏睡，我不知道怎么分辨你的感受，所以……要不要叫专业的医生过来？”
他摇摇头，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扶我起来。”
我却有些不太赞同。
他可是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刚醒就要折腾自己的身体，我这个“医生”自然是看不下去的。
“你刚醒，再躺会儿吧？”
然后我的提议却被沈妄拒绝了。
“不行。”
他固执地抓住我的手，眼神清明了些。
“我得去见老头子。”
刚醒就要去见督军？
我皱着眉看着沈妄，本来还想再劝说几句，可是一想到沈妄的性格和脾气，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好，那我扶你去。”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起身，又找了件柔软的丝绸外袍给他披上，这才扶着他，一步步出了房间门。
沈妄的身体还很虚弱，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额头上也很快沁出一层薄汗，可他却硬是咬着牙，没哼一声。
“慢点。”
我扶着他的胳膊，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到底有什么事是非要现在汇报的，难道就不能等伤好一点了再说吗？
回想起沈督军那一遍遍的催促，我心里愈发不安。
难道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我心事重重，又扶着沈妄，这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
走到书房门口时，沈妄忽然停下脚步，轻轻挣开我的手。
我有些疑惑的抬眼，刚想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他说。
“我自己进去。”
我怔楞了下。
“可是你……”
不是我看不起沈妄，实在是，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连走路的费劲，我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去？
沈妄动了动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刚要开口，书房的门却忽然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我和他都下意识的回头，朝着书房内看去。
门后，张副官神色平平，看到我的时候皱了下眉，又将视线重新转移回了沈妄的身上。
“沈少爷。”
他虽然叫着敬称，可语气却和恭敬扯不上半点关系。
“督军让你和苏小姐一起进去。”
我猛的回神。
“我？”
张副官瞥了我一眼，语气平淡。
“这是督军的意思，苏小姐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进去问吧。”
说完这句话，张副官侧了侧身，让开了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她一个外人，不方便进去，万一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口风不严透了出去怎么办？”
张副官冷笑了声。
“我刚刚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了，这是督军的意思，不管是你有不满，还是她有问题，都可以进去当面找督军说个清楚。督军现在就在里面，你们难道要让督军等你们吗？”
张副官一顶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让我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咬了咬牙，重新扶住了沈妄的手臂。
“好，我们这就进去。”
我扶着沈妄刚迈进书房，就看到督军正坐在红木书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他的眼神冰冷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督军。”
沈妄挣脱我的搀扶，膝盖一弯，“咚”地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这一下用了不小的力气，他后背的伤口明显被牵扯到了，疼得他额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脸色甚至也白了几分，可他却依旧将脊背挺的笔直。
我站在一旁，手脚都有些发僵，不知道该退出去还是留在原地，只能局促地攥着衣角。
“哼，还知道来见我。”
督军将雪茄重重按在烟灰缸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让你护送成西，不是让你把他送进海警手里！现在人被抓了，货也没了，我倒是想听你说说，这差事你是怎么办的？”
沈妄低着头，声音沙哑却清晰。
“是我无能，没想过那里会有埋伏，没有护住二少是我的失职，请督军降罪。”
“降罪？”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督军的怒气。
他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都因此被震得叮当作响。
“我降你什么罪？把你也扔去监狱，陪成西一起蹲大牢？还是一枪崩了你，好让我泄愤？！”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带着滔天的怒火。
我紧咬着下唇，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怪不得，怪不得督军对沈妄这么不耐烦。
原来是因为沈成西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