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睁睁看着念安扑了个空，小家伙脸上的兴奋瞬间变成了迷茫和失望。
他扭过头，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地看着我，随后又扭过头去看了看林雅如。
“……干妈？”念安小声叫了一句。
林雅如关上门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困惑。
“对啊，除了我还能是谁？我刚刚在外面没看到沈妄啊，念安你叫什么呢？”
刚刚因期待而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失望和自嘲。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表示没事，却只觉得脸颊僵硬，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原来……不是他。
是我又想多了。
“没事，”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垂下了眼睛，不敢让林雅如看到我眼底瞬间涌上的水光。
“念安刚才看错了。”
林雅如何等敏锐，看了看我极力掩饰的失落，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蹭回我床边的念安，立刻就明白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把手里还拎着的水果袋放在床头柜上。
而念安则是小声的把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说给了林雅如听。
听完之后，林雅如想了想，这才开口，
“可能沈妄真的来过了，只是问完医生情况又有急事走了。”
她试图安慰我，语气小心翼翼。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角。
所以他连进来看看都不愿意吗？
心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冷风灌注，冷意顺着心脏传到我的四肢百骸。
我忽然间就像失去了全部力气一样，累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雅如在我床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
“梨梨，有些话，我知道不该多嘴，但看你这样……我实在忍不住。”
我抬起眼，看向她。
“沈妄这次，是真的怕了。”林雅如直视着我的眼睛。
“不是生气，不是失望，是怕。那天他把你抱到医院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个表情……就像天塌了一样。”
林雅如说着，叹了口气。
“你总说他疼你，护着你，你也习惯了他总能把你护得好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会怕？怕自己护不住你，怕你出事，怕失去你？他让你冷静，未必全是气话，可能他自己也需要时间，去消化那种差点失去你的后怕。他需要确认你们之间是不是能找到一种更安全、更让他放心的相处方式。”
说完之后，林雅如停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抿了抿唇瓣，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林雅如的话，像一把并不锋利却精准无比的锉刀，一下下磨在我心口最酸软的地方。
我张了张嘴，终于克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雅如……”我声音哽咽，
“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只想着项目，想着妈妈的心愿，想着那些患者……却忘了他也会害怕。”
“你不是自私，梨梨。”林雅如握住我的手。
“你是太专注，太想做好一件事了。这没有错。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孩子更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沈妄不是要拦着你发光发热，他只是希望，你在做这些的时候，能多一分对自己的顾惜，能让他多安心一点。”
她说完这句话，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问道。
“你想见他，但是你是真的想清楚了吗？你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认错道歉，而是以后真的能说到做到，不再让他担心。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算见面也没用的。”
林雅如的话字字锥心，却也像一盆冷水，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道歉是态度，改变才是诚意。
沈妄要的，或许从来不是一句“对不起”，而是一个能让他不再那么提心吊胆的未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郁结的闷痛似乎散开了一些。
“我想清楚了。”我看着林雅如，眼泪再次滚落。
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委屈或愧疚。
“我真的想清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是被动的等待他原谅，等待他来看我。
而是我要让他看到，我真的懂了，真的在改。
林雅如看着我眼中重新亮起的光，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那就好。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慢慢来。沈妄心里有你，只要他看到你的改变，一切都会好的。”
她又陪我说了会儿话，看我情绪稳定了些，才带着依然有些闷闷不乐的念安离开，叮嘱我好好休息。
房里再次恢复安静，
我靠在床头，手轻轻覆在小腹上。
“宝宝，”我低声呢喃，“妈妈以前太笨了，差点让爸爸担心死，也差点伤害到你。以后不会了，妈妈答应你，也答应爸爸。”
我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思考林雅如的话，思考沈妄的恐惧，思考我们之间需要重新建立的信任和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感袭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我以为又是护士来查房，或者是林雅如不放心折返，困得厉害，眼皮又沉重得掀不开，只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我刚说完，便感觉到那道脚步声放轻了，随后一步步靠近了床边。
然后，我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笼罩下来。
不是念安，也不是林雅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困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但我没有立刻睁眼，生怕这只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随后一只有些微冷的手，极其轻柔的摸了摸我的脸颊。
那触碰太轻，像一片羽毛，却又无比真实。
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抚过我的脸颊，最后停留在我微蹙的眉间，似乎想将那点褶皱抚平。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在静谧的病房里清晰可闻，几乎要跳出胸腔。
我拼命控制着呼吸，维持着沉睡的假象，睫毛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收回。
“睡着了还皱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近乎呢喃，沙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又像是情绪压抑到了极点。
“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句话，褪去了所有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冷淡，只剩下了担忧。
就好像一根羽毛，在轻轻搔刮在我最柔软的心尖上，让我我几乎要装不下去。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他的气息更近了些。
他似乎微微俯下了身，混着淡淡烟草味的清冽气息压了下来，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这是抽烟了？
我正胡思乱想些，下一秒，却因为男人的动作而变得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轻柔得如同幻觉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
那触感一触即分，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残留的微温和他迅速撤离的气息，却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这不是梦。
他吻了我。
在我“睡着”的时候。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积蓄了数日的思念、愧疚、委屈，还有此刻汹涌澎湃的感情冲垮了我的理智，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随后渗入鬓发。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里，是他近在咫尺的脸。
床头暖黄的光线将他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复杂神情照得清晰无比。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突然睁眼，仍然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了错愕。
“你……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