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将这车苦酒运去李将军营中。”
周掌柜指着身后一车货物。
对眼前的清瘦小乞丐说道。
虽已然入秋。
小乞丐却仍旧穿着单薄的浅色麻衣粗衫。
上面缝缝补补虽然破旧但却干净整洁。
小乞丐没有说话。
只是微微点头，旋即将散披着的头发用一黑色布条系了起来。
一边系一边往男人身后的板车走去。
男人见小乞丐默不作声也不生气。
只是侧身让出了位置。
以便让小乞丐，好从这狭窄的酒馆侧门和自己“壮实”的身体间挤进去。
小乞丐很轻松的拉起了看着很沉重的板车。
作势就要拉出门外。
却看着周掌柜依旧挡在侧门口。没有丝毫想让步的意思。
小乞丐疑惑不解。
正要开口说话时。
却见男人从怀中摸出一钱袋往空中一抛。
小乞丐单手扶住板车的一条扶手，一边利落的接住了抛出的钱袋。
颠了颠钱袋的分量。
小乞丐眉头微皱说道：“周掌柜，这不合规矩吧。”
男人闻小乞丐的语气有些怒气。
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不用框你。“
“想必你也知道最近这镇子不太平。”
“西金与我们大赵已经在这关外战了月余。”
”在我这喝酒吃菜的都是沙场上下来的兵老爷。”
“我一个平头百姓怎敢问他们讨要酒钱？”
“这趟货只要你能送到李将军营中，这月的酒钱就到手了！
“到时候欠你的钱我会统统给你补上，你看如何？”
话音落罢。
周掌柜心里有些忐忑。
他是不敢小看眼前这个看似孱弱的小乞丐的。
这个小乞丐约莫是七年前从外乡流亡到福林镇。
当时小乞丐还不是小乞丐。
只是六年前的那个春节，随小乞丐一起流亡过来的老头病死之后。
小乞丐这才成了，吃百家饭靠邻里救济的小乞丐。
可能是百家饭的缘故。
小乞丐长得飞快，气力也大的惊人。
所以，在镇里同他一般大的孩子还在追逐打闹的年纪。
小乞丐已经开始帮镇中的各家商铺帮活赚钱。
小乞丐虽然话不多。
但是活干的及其麻利，价钱又比其他人便宜。
所以，同镇的各大小商户也都乐意找他帮忙。
就连平常人家有些农活也会找他帮忙。
就算有时的报酬是一顿饭一碗粥。
小乞丐也是乐意帮忙的。
只是小乞丐好像命犯天煞孤星。
原先住在小乞丐破旧草屋周围的几户人家。
接连失踪或惨死，邪乎的很。
自那以后。
小乞丐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钱好像成了小乞丐的头号追求目标。
就连十里路程的短途送信，也会要上几枚铜钱。
慢慢的，没人再找小乞丐帮忙。
当然，除了今天这种特殊情况。
想至此处。
那周掌柜心中一紧。
不由得下意识暗道。
我的小祖宗。
你可一定要同意啊！
不然，这要命的差事就要我老刘跑了！
周掌柜脑子里这么想着。
不敢直视小乞丐的眼睛。
只好低头盯着小乞丐的草鞋，手指在自己油腻的衣服上来回画圈。
等着小乞丐做决定。
一阵沉默之后。
小乞丐又颠了颠手中的钱袋。
铜钱上下纷飞撞击的声音。
在沉默的男人和小乞丐中间异常的清脆。
忽然小乞丐手腕一转。
将钱袋收放怀中。
双手扶住板车的两只扶手，将板车的麻绳套在肩上。
随即对着周掌柜轻声说道。
“让开，你挡了我的路。”
闻听这话。
那周掌柜连忙点头答应。
“哎哎哎！”
周掌柜连说三个哎。
随后如释重负的急忙让出道路。
看着小乞丐从身边拉着板车走过。
看着小乞丐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周掌柜突然有种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
随即竟对着小乞丐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
“小乞丐，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小乞丐头也不回走拉车走出酒馆侧门。
速度不快，却很稳健。
单薄浅色粗布麻衣的身影。
消失在侧门所在的财神巷后。
远处这才飘来小乞丐清冷的回答声。
“放心，周掌柜！”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向你讨要我另一半工钱的！”
男人听后咧咧嘴。
随即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转身走回他的酒馆。
虽口中笑骂不止。
可周掌柜的脸上，却并没有任何不悦。
因为他知道。
小乞丐虽然爱财，但是他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做好。
对！
是做好！
做到还不行，小乞丐会做到并且做好。
就像他答应活着回来一样。
就算缺胳膊少条腿。
小乞丐也一定会活着回来跟自己讨工钱。
这战火纷飞的年代，缺胳膊少腿又能算什么？
自然是活着就好。
……
财神巷的出口，连接着通往含山关山路必经的福禄街。
这条街，相比小乞丐居住的破烂巷，无疑要繁华许多。
平日里各种商铺酒馆，或是烟花之地醉仙楼都是彻夜的人声鼎沸。
只是这几月因为关外战事吃紧。
福林镇又离含山关不足百里，不知何时西金会攻破关隘。
虽然，镇中百姓对大赵的国力有信心。
也同样对李将军的能力有信心。
可却难免整日战战兢兢的关注战事。
所以。
这条街的繁华程度也大不如前。
小乞丐并不关心这些。
他在乎的只有手里的钱。
对他来说，就算西金攻进来的话。
自己也不过是要换一个谋生的地方而已，并没有多大差别。
周遭的镇民，看到小乞丐拉着沉重的板车走过。
大概是猜到了小乞丐的目的地。
在战时大赵士兵，需要的一切都是军需物品。
这其中包括酒水，当然也包括一些“自愿”献身的烟花女子。
大赵虽然文武并重。
可在这等紧张的战时。
自然是武将更加重要一点。
这是很久便定下来的“规矩”了。
所以。
就算有些人，平日里就经常和小乞丐不对付。
但是在这个时候，也不敢上前去找小乞丐的麻烦。
只得让出一条通往小镇出口的路。
也不知道不知谁家的孩童不懂事。
手中的苹果滚到小乞丐的前方。
眼见此景。
心中着急的孩子，挣脱了母亲的手。
飞奔过去要娘亲给他的苹果。
小乞丐眼看着孩子跑到身前。
不自觉的就要放慢脚步停住，生怕伤到了那个孩子。
福禄街虽然较宽。
但是周遭挤满了退到两边的人群，显然是不可能绕过孩子，
孩子的母亲眼看着小乞丐就要放下板车。
原本姣好的面容突然变得有些狰狞起来，随即开口怒斥孩童：
“肖华！”
“你在做什么？快快给小乞丐让路！”
“难道你想因为一个苹果，害我们一家被小乞丐连累吗！”
孩童听着母亲的怒吼。
身形猛然间顿了顿。
随即头也没抬的飞奔着挤进人群。
眼里噙着泪水，手指颤颤巍巍的想要去牵母亲的手。
眼见此景。
小乞丐没有说什么。
同样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板车。
只是沉默不语，继续拉着板车往前走。
车轮径直的碾过孩童掉落下来的苹果。
鲜红的苹果，被碾成碎块汁水迸发了一地。
望着小乞丐一言不发远去的背影。
人群逐渐又恢复了熙熙攘攘的状态。
那孩童看着地上被碾碎的苹果，抬起头带着哭腔
“娘亲！”
“华华错了，华华不是故意的。”
孩童的话音落下。
豆大的泪水。
瞬间随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滑落下来。
眼见此景。
那母亲似是有些不忍。
缓缓蹲坐下来。
带着一脸歉意，对着孩童说道：
“华华乖。”
“娘亲不是故意要吼你的。”
“你也知道，娘亲只是急昏了头。”
那母亲话音落罢。
抬起纤细的右手，轻轻拂去孩子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