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季百川。
身着一袭朴素淡雅的深色麻衣。
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被一根木簪整齐的盘在脑后。
脚下更是踩着一双满是泥泞的破旧长靴。
想必在找来王府之前。
这季百川曾经仔仔细细的梳妆打扮过。
所以，这才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勤俭的形象。
只不过，因为这季百川从未有过贫寒的经历，所以这扮相就显得太过夸张了一点。
整个人与身处的豪华宅邸，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
表现出极为恭敬样子的季百川。
吕延年淡淡一笑，抬手轻拂着长髯说道。
“你季百川拿的是大赵的俸禄，又不是我西金的臣子，何故称老夫一声大人？”
季百川何等人精。
此刻闻听这话，当下摆出一脸谄媚笑意，连连说道。
“吕大人此言差矣！”
“如您这般的至圣先师，自然当得我辈读书人尊一声大人！”
“既然您都把话说道这里了，小人便就实不相瞒！”
“其实吕大人您，一直都是小人心中独一无二的榜样！”
“自打小人我第一次听见，吕大人与拓跋朝堂之上的壮举后，便梦想日后能够成为如吕大人这般的天纵之才！”
“只可惜小人才疏学浅，幸得周相赏识，这才混到了一城之主的位子。”
“可是未能成为如吕大人这般舌，战群儒的使臣！”
“其实一直是小人心中最大的遗憾！”
季百川说罢。
可能是害怕吕延年不信，于是立刻摆出了一副黯然欲泣的样子，演技之强令人咂舌。
正当季百川心中，洋洋自得于自身超凡演技的时候。
包括王三在内的众人，齐齐露出一副尴尬之色。
眼见此景。
季百川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还未等他弄清楚众人为何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
端坐于主位的吕延年。
此刻先是看了看一旁的王三，随后这才缓缓开口，轻笑说道。
“你二人虽是外亲，可这样的默契程度，就算说是亲生父子也不过分。”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闻听此言。
季百川心中弄疑惑更盛。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吕延年便又继续说道。
“既然你二人都以我为榜样，都梦想着成为使官，不如就随老夫一起回我西金可好？”
听见这话。
那季百川先是微微一愣。
直至十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后，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双手抱拳着爽朗笑道。
“哈哈哈哈哈，吕大人您老人家可真会说笑。”
季百川虽只是一城之主，比不得那些身居要职的文武百官。
可他毕竟是大赵臣子。
自然不会相信，吕延年会在大赵境内，如此明目张胆要给自己抛出橄榄枝。
所以。
在季百川心中。
权当是那吕延年的一句玩笑而已。
季百川话音落罢。
吕延年并未着急作答。
而是慢悠悠的将茶盏举到唇边，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这才淡淡说道。
“是谁跟你说，老夫在说笑？”
闻听这话。
季百川顿时如遭雷击一般猛地抬头。
一脸不可置信，颤抖着声音开口试探道。
“大……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吕延年闻声轻笑。
“什么意思？”
“老夫倒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方才你二人口口声声说以我为榜样，想要官拜使臣之位。”
“老夫看你二人如此诚心，这才想要成全你们，遂想将你们带回西金。”
“可你二人非但不知感恩，反倒接连百般搪塞于老夫！”
“莫非你们当真以为，老夫是什么人尽可欺的软柿子吗？”
吕延年说罢。
一把抄起手中的茶盏，猛地甩手扔在地上。
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
上好的青花茶盏瞬间爆碎，化作一地玲琅碎片！
看着脚下的青瓷碎片。
王三根本顾不得心疼，慌忙随着一旁的季百川跪拜了下来。
二人明明是异姓外亲，此刻却好似是一对父子那般，极为默契的齐齐开口求饶道。
“大人息怒，纵然小人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戏弄大人您啊！”
“只是小人在大赵为官，若要就此远赴西金，势必会担上叛国罪名的啊！”
“小人区区一条贱命自然死不足惜，只是……”
二人言至此处。
竟几乎同时伸出右手，遥遥指向对方。
“只是小人实在不想牵连到姨丈他老人家啊！”
“只是小人实在不想牵连到小三子啊！”
两人的声音。
几乎同时落下，而后齐齐对视一眼，陷入了呆滞之中。
直到现在。
季百川心中这才清楚。
方才吕延年口中的那句。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季百川心中悔意更盛。
悔不该当初将王三安排成守城士卒的位置。
不！应当是悔不该与现在的城主夫人成婚。
若是没有跟她成婚的话，那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想至此处。
季百川表情不由得变得黯淡起来。
眼见此景。
吕延年微微一笑，心知此时时机成熟了。
于是换做一副微笑的表情，缓缓走至季百川身前，轻声问道。
“季城主不要紧张。”
“在老夫眼里，你们二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
“这才会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你们二人拉拢到我西金朝堂。”
“方才实在是一时心急，这才如此失态。”
“还请季城主莫要怪罪！”
吕延年说罢。
面带歉意的缓缓伸出双手，将跪坐下来的季百川扶了起来。
这一次，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吕延年刻意收拢了些力道，这才未能引起季百川的疑心。
直至吕延年将季百川扶好站稳之后，这才郑重其事的开口问道。
“季城主，你当真不愿与我同去西金？”
闻听这话。
看着一脸诚恳的吕延年。
季百川差点就想要改换主意。
好在紧要关头，想起了自己在外偷偷包，养的几房小妾，这才将这想法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之后，季百川更是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双手抱拳后恭敬说道。
“百川多谢大人抬爱，只是百川早已年迈，实在是没有当年的拼劲了。”
“所以，还请吕大人能够体谅。”
闻听这话。
吕延年沉默半晌，最终化作一副无奈叹息的模样，颇为惋惜的开口说道。
“既然季城主你都这么说了，老夫自然不能在强人所难了。”
言至此处，吕延年极为刻意的瞥了眼远处的王三之后，这才叹息着缓缓说道。
“唉，老夫难得起了爱才之心。”
“可惜啊，实在可惜！”
吕延年方才的动作，身旁的季百川自然早已收入眼底。
只见他一番犹豫之后，这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抱拳开口。
“若吕大人实在觉得可惜，那就将小三子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