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陈疏就是白和？”林一染有些惊讶，她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如同鸦羽一般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她柔和的五官轻微地皱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小时候那个一面之缘的男孩竟然是陈疏，她一时之间惊讶地捏紧了衣角，软绵绵的布料在她手里变得皱巴巴。
“小时候的话陈疏长得并不和现在差不多，毕竟他刚刚接受过手术，长得不像也是情有可原，”duppy笑了笑，像是想起了那个时候短暂而快乐的时光，“那个时候我还刚刚开始研究克隆手术，不熟练的手法受到了很多失败品呢，陈疏已经是很多个实验的结合智慧了。”
刚刚接受过起死回生的禁术，长相一般不会偏向于自己原本的相貌，但历经大脑与身体一段时间的相互适应之后身体一般会自动跟随大脑长成原本duppy的模样。
陈疏既然作为duppy的克隆人，那么他的样貌一定是与duppy极其相似的。
“他是一个没有经受过我的痛苦的我。”duppy笑了笑，他与陈疏的样貌有六分相像，但他却比陈疏多了许多痛苦。
“你可怜，但可恨。”林一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duppy脸上如果不去仔细看其实是看不出来的，他的脸上有一道极为浅淡的刀痕，那是acidhead在duppy小时候留下来的手术印记，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死死打着烙印在他脸上，他本该与陈疏如出一辙的脸变得只有六分相像，他原本浅淡红色的眼睛已经被换成了普通的黑色，他变得不再是他自己，他更像一个丧失人格的僵尸。
“我知道。”duppy对于林一染的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他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有点阴郁的美，但他眉眼低垂时又像极了陈疏。
二人良久都没有再说话，他们沉默地坐在原地不动，像是在等一个命运的回响。
“催眠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duppy叹了一口气，感慨地对着林一染笑了笑。
“催眠？”林一染挑了挑眉，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应该不知道吧，”duppy对着林一染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眉眼如同水墨画一般浓墨重彩，纤长的睫毛像是鸦羽一般柔软卷曲，“白语花很多年前已经死了。”
“我知道啊，”林一染下意识地回答他，但却一瞬间认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很多年前？多少很多年？”
“陈疏出生的时候，”duppy轻轻地说出了让人惊讶的消息，林一染挑了挑眉，她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犹豫着要不要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acidhead把他催眠了的，”duppy微微垂下了眉眼，他柔和的五官展现出一种黯淡的悲哀，他忧郁的脸色像是看见了冬日里冻死在路边的一只流浪猫，“白语花她在医院治疗陈疏之后就死了，之后的陈疏是由一位捡到他的一个阿姨抚养。”
林一染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的五官展现出一种惊讶的情绪，她曾经面不改色的样子早已不见，她的心跳很快，像是在看一个不伦不类的家庭伦理剧。
陈疏其实并不比duppy更幸运或是不幸，他们命运极其相似。
但陈疏具有一个迷惑而极具欺骗性的梦。
acidhead见过陈疏，他曾经想要培养出下一个duppy，但没想到历经了那么多年只克隆出了一个陈疏。
白语花当年花费了许多心血去治疗陈疏，但她自己却由于分娩的痛苦与消耗而生生折了寿命，最终还是香消玉殒。
但acidhead却没有马上让陈疏知道白语花去世的消息，他选择了催眠一个孩子让他活在一个错觉里，像是梦里画了一副纯色的画，透过薄薄的画布陈疏看见的却远远不是真相。
林一染轻轻垂了眼睑，视线不着力地看向桌上的水，她抿了抿嘴，微微叹了口气。
陈疏他曾经跟她讲过他小时候的事的，当时陈疏那淡漠而平静的表情让人有些心疼。
陈疏小时候很苦，这是她知道的。
白语花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他，而且现在看来恐怕白语花并不是不想好好照顾他。
白语花那时候身体衰弱，濒临死亡，她的身体状态达到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状态，每天正常吃饭喝水恐怕都很痛苦，当时陈疏说他母亲每天很晚回家恐怕是因为白语花当时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能一直在陈疏面前保持正常，所以才会以工作为由出去掩饰自己。
陈疏当时的名字还是白和，他现在恐怕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的记忆里的所谓童年，只是一个叫acidhead的人留给他的假想。
陈疏还是白和的时候，他每天就会抱着一本书，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看着公园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走走停停，他们有时候会停下来问问他，跟他说说话，轻轻地对着他一笑，白和那时候会被相识的邻居叫做阿和，就和他母亲叫他的名字时一样。
所以那时候林一染叫他阿和的时候陈疏才会那么意外。
陈疏在成为陈疏之前，还是一个白和。
林一染并不清楚陈疏的童年，她并不知道陈疏的许多事情，她只是悄无声息地听过他的一部分过往，只是静静地倾听，他们并不对彼此的过往进行深究，他们只是珍惜对方现在的模样。
白和小时候很可爱，很独立，他每天等着白语花回家，或撑着一把伞跑去接她，或抱着书跑到她的身边拉住她的裙摆，他抬起头看她时眼里的笑意是一天下来最为真实的，他柔软的发丝在空气中微微飘动，跟着白语花的小小身影十分讨人喜欢。
白和很喜欢看书，认字的时候不用白语花十分费心，他的自学能力很强，并不多需要别人的帮助，不过可惜的是白语花并没有多少时间教他。
很多时候这个孩子只是待在那个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看书的手一页一页翻过去，破旧的书上印着图书馆的文字，他的视线扫过一行行文字，夕阳留恋地在他脚边一晃，就进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