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ppy安静地和林亦之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林亦之,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可能会取了你的性命。”
林亦之愣了一下,他看着duppy苍白而无力的脸,有些预料之外地挑了挑眉,而后他轻轻一笑,“我也一样。”
两个年轻的男人,都还没被战争破坏人性,在这浑浊的空气里看见了对方尚且干净的灵魂。
duppy其实已经死了,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那种会死的人。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容貌还是和以往一般,年轻而虚弱的面庞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青年。
“你醒了?”一个男人站在他的床边,带着笑看他,“重获新生的感觉怎么样?”
duppy闭上眼睛,良久之后他缓缓睁开,轻飘飘地看了男人一眼笑了笑,“感觉不怎么样啊。”
“那就好,”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不枉我当初把你放到这个位置。”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duppy费力地撑起身体,与男人保持着平视,“高里?”
“为了区分我们两个,还是叫我acidhead我会更高兴一点哦?”男人的笑容愈发深邃,像是油画里烂过头的青果子,显得虚伪而讽刺。
“你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利用我摧毁世家吗?”duppy垂下眼睑,余光扫过acidhead的衣摆,看见了衣摆边上沾染的一层层血。
acidhead一把掐住duppy的脖子,“你知道我深恶痛绝那两个字,”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手指却用力得起了青筋。
“这么等待伤员不太好吧?”duppy握着acidhead的手,眼睛直直看着他,“好歹也是你花了那么多年培养出来的傀儡,不是么?”
像是被他的话打动了,acidhead缓缓松开了手,掏出手帕擦了擦duppy脸上的血迹,“不要总是轻易惹怒我。”
duppy淡漠地看着acidhead轻柔擦拭他脸颊的手,没由来的有些恶心,“是吗?”
acidhead收起了手帕,手指轻轻点了点duppy的伤口,“你见过林亦之了?”
“嗯,我输了。”duppy点点头,毫不避讳地看着acidhead。
出乎意料的是acidhead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他的确很强。”
duppy随意地掀着眼皮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笑了笑,“我还没死啊。”
“我救你,自然不会让你死。”acidhead眨了眨眼,轻轻划过duppy尚未包扎完全的伤口,粉红的皮肉随着他的动作翻出一点血色。
“可你好像也并不打算让我活?”duppy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那道深深的刀口,毫不在意地一笑,“难道是我的利用价值终于到头了?”
“说来惭愧,以我的能力只能救你到这一步,之后的伤口就要拜托别人了。”acidhead笑了笑,并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
“呵呵,”duppy嘲讽地一笑,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费力地撑着自己下了床,“还真是谢谢你让我留着一口气。”
“我精心创造的作品,我怎么会不去尽力帮你呢?”acidhead笑了笑,他挥手示意身后两个人帮忙扶着duppy,自己转身离开了。
duppy由两个人扶着,淡淡地看着acidhead的背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摇摇头,“命运啊。”
命运像是一把可有可无的沙石,随着一点风飘来飘去,云朵降落一点水汽就能聚起它,但它实在太过廉价,导致人们大多数时候并不在意它。
但duppy在意。
他只是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孤儿,他从小就活在一个堪称垃圾堆的福利院里,那里的每一个孩子的梦想都是被人领养,因为他们都相信没有什么地方会比他们的福利院更加破旧。
但duppy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他是院长在湖边给孩子们洗衣服的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他饿的前胸贴后背,谁也睡不着,只好跑去湖边喝水,院长看他拼命喝着湖水,叹了口气,就让他跟着自己回了福利院。
“不要嫌弃,好歹也是一个避风的地方。”院长带着他来到了这个破旧的地方,这里的房子没有铺地砖,也没有天花板,甚至连楼梯扶手也没有,他一开始害怕上楼梯,后来习惯了就没事了。
“你有名字吗?”院长给他打了一份淡得出鸟的土豆泥混着番薯泥,粗糙的皮夹杂着贫瘠的肉,混着几根怎么煮也煮不软的根,就让他吃得狼吞虎咽。
他听了院长的话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而后继续努力吃他的东西。
“没有啊,”院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那这两天让我想想,给你找个好名字。”
院长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了,但他看向duppy的目光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看见了自己刚刚出世的孩子一般,一个百般期待孩子出世的父亲终于听见了孩子的第一声啼哭。
这让他很震惊,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别人那里得到的目光,温柔而亲切。
duppy于是顺理成章地在这别人看来就是一个垃圾堆的地方住下来了,这里的孩子很尊敬院长,每个人都会善待动物,流浪的动物总是趴在他们床边睡觉。
但duppy始终没等到院长给他起名字,他被领养了。
在这个福利院里,领养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许多孩子虽然喜欢这个破旧的屋子,但他们更喜欢高大的房子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男人像是一个优雅的英绅,他慢条斯理地对院长点点头,又抬腿走过站成一排的孩子面前,扫视他们的身量,显得漫不经心。
而后男人在duppy面前停了下来,他蹲下来看着这个男孩,而后他看见了duppy那张绝无仅有的容貌。
一张与一位贵族十分相似的脸,带着duppy离开了福利院,他仅仅只在这里住了一晚上,连饭都没有吃饱,他就被迫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用一笔不小的钱给换走了。
对于一个福利院院长来说,一笔钱已经足够让他送出去一个孩子了,毕竟那笔钱可以给福利院的孩子带来衣食无忧的一段时光。
不过,对于duppy来说,那只不过是他苦难一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