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中忽的生出了一个骇人的想法:“你的意思是?”
“虽是荒谬,但极有可能。”陈氏给皇后递了一个准信。
皇后的脸色沉的吓人,她陷入了思索之中,连陈氏何时退下都不知道。
直到一阵清风自大展的窗子拂来,皇后倏地回神,整个人却并非如陈氏在时那般情绪外露,辨不清喜怒。
竹儿揭开香炉的盖子,重新添置了香料,方来到皇后面前:“娘娘,方才裴二夫人那话……”
她怎么打哪儿听都觉得不大对劲。
“你也听出来了?”皇后的笑声中夹杂着丝丝轻视,“这裴二夫人,真不是个聪明的,不过却是个胆子大的,竟然都算计到本宫头上了。”
“她的胆子何止大?”竹儿撇嘴。
“是啊,竟是将本宫往一条谁人都想不到的路上引。”皇后摩挲着护甲上的精致纹路,似笑非笑的呢喃,“裴慕珏与本宫的三皇子抢皇位?呵。”
这便是陈氏今日的目的。
竹儿仍旧诧异:“娘娘,裴二夫人胆敢利用您,是否要好生教训她一番?”
“不必。”皇后慵懒靠在椅背上,勾唇笑了,“教训她做什么?成全她未尝不可?”
“娘娘?”竹儿彻底想不通了。
这是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皇后眉目间的暖意淡去,处处透着冷淡。
便是没有陈氏今日这番话,她也早已经对裴慕珏有了杀心。
无关其他,只因裴慕珏这段时日锋芒毕露,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太好,将她的三皇子比的几近一无是处,她如何能容忍?
“竹儿。”皇后的心思百转,抬手间,吩咐下去,“将本宫的凤鸾卫招来。”
竹儿微怔。
这凤鸾卫乃是皇后母家豢养的暗卫,在皇后册封的那一日,秘密交到了皇后的手上,除却皇后亲近的人以外,便是连皇帝都不知道这些暗卫的所在。
久久未等到竹儿回应的皇后稍显不悦:“竹儿?”
竹儿蓦的回神,赶忙应声:“奴婢晓得,奴婢这便吩咐下去。”
……
如皇帝所言,京城中的流民比起之前又多了不少,便是齐王府、绝味点心铺与顾家一同施粥,都不足以保证他们能够每日一碗白粥。
因此顾青雪再度设立了一个施粥棚子,以解决如今的困境。
不过到底蕲州水患已经结束,北上的流民越来越少,仔细算来,已经有七日没有流民大批量出现在京城。
裴慕珏时常户部工部两头跑,偶尔还会前去施粥的地儿转转,不仅是为了巡视流民们是否有添乱,且趁机与顾青雪见上一见。
自从顾青雪从沂州回来,他们两人的婚事便提上了日程,交换了庚帖,只是尚未来得及定亲。
饶是如此,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感情渐渐升温,两家长辈商议,下个月便有个好日子可以定亲。
这日天空黑沉沉的,风雨欲来。
顾青雪从点心铺出来,本是不打算去柳玉巷,路上遇着几个乞儿,改变了主意,马车往柳玉巷驶去。
途径朱雀大街,迎面撞见裴慕珏的马车。
车夫自觉的将马车停下,与她禀报:“姑娘,裴世子就在不远处。”
顾青雪眉心微动,挑开车帘的那一瞬间,对面的马车也停下,不期然与裴慕珏四目相对。
“世子,这是要去何处?”顾青雪的眼神落在裴慕珏的脸上,捕捉到他眉宇间的疑虑。
裴慕珏没有打算瞒她:“方才得到消息,城外出现了一群流民,我觉得有些怪异,打算亲自去瞧瞧。”
“流民?”莫说裴慕珏,顾青雪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当已经不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一个两个倒是还正常,一群?
裴慕珏点头:“许是要下雨了,趁着下雨之前,我得赶过去,你也莫要在外头逗留了,尽快回府。”
顾青雪喊住他:“世子可介意我一同前去?”
“你要去?”裴慕珏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不大乐意,“怕是会淋雨。”
“那有何妨,应该不会下太大。”顾青雪眼巴巴的看着裴慕珏。
她执意要求,裴慕珏自然不会拒绝。
顾青雪钻进裴慕珏的马车中,竹鸢则被她派回顾家通知父母,毕竟是城外,一来一往单是路上就得耗费一个多时辰,免得父母担心。
路上,裴慕珏同她仔细说了流民的情况:“是一个进城的百姓告知,说城外五里处的一个破庙中,聚集了几十个流民。”
顾青雪观察着路边:“距离那百姓告知已经过了这么久,那些流民若是要进京的话,应当已经不在破庙了才是。”
可是他们现在都快到了,一路上却完全没有看到一个流民。
很怪。
裴慕珏眼眸深沉:“是人是鬼,过去看了就知道。”
顾青雪亦察觉到其中怕是有诈,她望向随行的人,大抵有十五六个,也不少了,应当可以保证安全。
再者,她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总归是有避险的法子。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与此同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嘈杂声传来。
马车越是往前走,那嘈杂声越是明显。
“到了。”顾青雪透过车帷的缝隙,仔细的打量着破庙。
能够看到破庙中遍布了流民的身影,个个都是蓬头垢面,衣裳破烂,身上满是脏污,他们或靠在墙上柱子上,或蹲在破庙门外,有的直接躺在角落。
大抵是队伍略显庞大,动静惊扰到了这些流民,引得他们纷纷看过来。
“这么多人。”顾青雪蹙眉,收回视线,看向裴慕珏。
裴慕珏的面色同样不大好看,但在下马车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将情绪全部掩藏。
千升将拐杖递给裴慕珏,顾青雪下意识跟随在裴慕珏的身侧,便于照料他。
待他们走近破庙,流民们已经尽数起身,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似是在害怕什么。
裴慕珏给千升使了个眼色,千升几不可查的点头,几步过去,来到一个青年男子身边,问他:“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何在这个破庙待着?”
男子肩膀瑟缩着,支支吾吾了许久,操着一口蕲州口音:“大人,我们从蕲州一路北上,中途遇到了好些事,好不容易赶来了京城,就,就听见瘟疫……瘟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