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缓缓摇头：“说来话长。”
看来是遇到过难事。
皇帝也只是随口一问，既然涉及到人家难过的事情，他不会做那戳人心窝子的事：“既然是不好的回忆，只当我没有问过就是。”
“到底过去了，也不是不能说。”林生勉强笑了笑，不知为何，看着皇帝，竟有了倾诉欲。
他犹豫了一下，道：“这位老爷，你方才救了我，我请你吃面，可好？”
并非他想用一碗面搪塞恩人，只是他如今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可报答的。
王德福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听皇帝开口：“当然。”
王德福愣了。
陛下每日的膳食都是御书房耗费了极大的心力做的，就算现在出宫，吃食比不得宫里头，也该是去最好的酒楼用膳才是，怎么能只吃一碗面？
尤其是跟着林生来到他说的地点，王德福的眉毛都快拧到一起。
陛下金贵之躯，怎么能在路边摊用膳？
他张了张嘴，想要劝几句：“老爷……”
要说的话还没说出口，皇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王德福便会意了，再多的不妥也只能咽下去，不敢再多言。
林生后知后觉这个地方选的有些不大合适，他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衣裳，虽然他对绸缎不大了解，但也能看出来是上好的料子，甚至皇帝身边的仆人穿的都很好。
他有些窘迫，就算只能请得起对方吃面，也该去个大酒楼吃才行。
他期期艾艾道：“这位老爷，小生考虑的有些不周全，不如，不如我们现在重新找个酒楼。”
“叫我黄老爷就是。”皇帝冲林生一笑，先他一步坐下，“就在这里吃。”
林生好几次想开口，见皇帝真的不介意，他才松一口气，坐下。
等待面上来的空隙，林生和皇帝聊天，不知不觉间，皇帝问了林生几个学识方面的问题，越问，越觉得林生令他刮目相看。
“凭着你的才华，不该没有过上一次的科举才是。”
林生微微抿唇，轻叹一口气：“诚如黄老爷所言，我确实过了上一次的会试。”
皇帝的目光一凝，反复在林生的脸上打量，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在殿试上见过他。
他方才问的有几个是从前殿试上问过的问题，林生回答的很好，这般才华，若是参加了殿试，前三甲定然是有的。
可是……
似是看出了皇帝的疑惑，林生噙着一抹苦笑，眼中悲伤与愤恨混杂，同皇帝倾诉：“上一次会试，小生的成绩虽然不算是最好，但足够进入殿试，可是，小生等来等去，却没有等到殿试的通知，后来……”
他抹了一把脸，嗓音中夹杂着几分哽咽：“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才知晓，竟是有人顶替了小生的名额。”
“竟有此事？”皇帝骤然握拳。
身后的王德福更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林生重重点头：“此等大事，小生不敢撒谎，他们将小生的名额卖给了旁人，小生申诉无门。”
皇帝有些气不顺了：“可有去大理寺报案？”
“没有。”林生眼底满是失望，“小生虽然不知晓官场是什么样子，但是能够在科举上面做文章的，定然是权大势大，就算去大理寺，又有何用？”
皇帝却是不赞同：“总该去争取一下，说不准大理寺卿真的能帮你解决这事。”
这话说出来，皇帝自己都觉得不大可信。
他按着眉心，心中暗道：真是被气糊涂了。
察觉到皇帝为他不平，林生真心实意的道谢，反过来安慰皇帝：“上一次科举已经过去了，小生不想徒惹事端。”
“且，好在小生当时想不通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夫人，在她的支持鼓励之下，小生决定好好活下去，继续参加下一次科举，小生有信心，下一次一定能够高中，届时，小生的仇要自己报。”
这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
皇帝压下心中多样情绪，不吝啬的鼓励：“我相信你，凭着你的才华，定能夺得下一次的前三甲。”
“那小生便谢过黄老爷吉言，待小生高中，定然会好生报答黄老爷今日之恩。”林生作揖一礼。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林生这张脸记下。
“来了，两位客官，您二位的面来喽！”
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来，两人便歇了继续聊天的心思，低头吃面。
吃完之后，皇帝与林生又说了两句，两人分道扬镳。
车队继续往城外去，皇帝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王德福，立刻让人去查，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科举做手脚！”
这与买官有什么区别？
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便是有一层车帘隔着，王德福仍旧觉得后背被皇帝的怒气扎的生疼，他打起精神，认真应下这事。
吩咐下去之后，小心翼翼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若是待在京城等候这事儿查明，许是要耽误了您的行程。”
皇帝被这件事情气的五脏六腑都生疼。
这还没有离开京城，就被他撞到了两件荒唐事，别的州县定然闹得更凶！
他想到林生说的话，怒气稍减，冷声道：“继续南下，但科举一事务必要让他们上心。”
“是，奴才已经吩咐过了。”
马车内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王德福缓缓长舒一口气，莫名的，对接下来的路程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只能期盼其余的州县收敛着些。
他倒是无所谓，若是气的陛下龙体有恙，可就不好了！
在王德福的杞人忧天之下，皇帝微服私巡的车队离开京城，一路南下。
林生与皇帝相遇的事情，顾青雪并不知道，耽误了一个提供线索的机会。
却也难得有闲暇的时光。
她不忙，裴慕珏也不忙，两人每日腻在一起，感情好极，连带着东苑的下人们都满脸笑容，主子们好了，他们自然也就跟着好了。
只是听说，二房好像闹得更厉害了，即便顾青雪不想理会，但总归会波及到。
“夫人，夫人救命！”
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东苑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