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且灰蒙蒙一片，顾青雪只觉得自己刚刚睡着，便被人从榻上拖了起来。
“姑娘，妆娘们都到了，奴婢伺候您洗漱。”竹鸢熟悉的声音将顾青雪唤醒。
睁眼却发现屋子内不只有竹鸢一人，还多了许许多多的丫鬟，其中步伐几个年岁大的嬷嬷，皆是笑意盈盈，眉眼间满是喜意。
“姑娘，奴婢伺候您更衣。”
“姑娘，您坐这里，奴婢为您梳妆。”
“姑娘……”
耳边萦绕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声音，顾青雪就在这些声音中被按到了梳妆台前。
丫鬟们井然有序，妆娘为她梳妆，其余人则忙忙碌碌，将嫁衣挂在屏风前，整理的熨帖。
顾青雪透过梳妆镜，看向自己身后的嫁衣，这时候才有了实感，她是真的要嫁人了。
“雪儿。”
苏柳温柔的自外头走近，将顾青雪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顾青雪转头看过去：“母亲？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母亲哪能不早早地过来？”苏柳娇嗔，指尖轻点顾青雪额头，话里话外都是宠爱与亲昵。
顾青雪不大懂成亲的习俗，看着苏柳从妆娘手中接过银梳，站在她身后，搭着她的肩膀，与镜中的她对视。
似是感慨，又夹杂着数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苏柳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雪儿长大了，母亲未曾想过让你这般早的出嫁，可……”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丧气的话，她话锋一转，道：“不过，便是出嫁，日后也可时常回来，只要你想，顾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好，我当然是要时常回来的。”顾青雪的眼中覆上泪意，她飞快的眨动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
苏柳摸了摸她的发顶，捏着银梳认真的为顾青雪梳头。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堂……”
苏柳的动作温柔，顾青雪好似回到了幼时，母亲也是这般温柔的为她梳头，却也知晓，以后到底是不大一样了。
母女二人皆是情不自禁的落泪。
妆娘在一旁看的焦急，偏偏不敢在这时候开口，生怕两位主子不高兴，只得一个劲儿的给翠珠和竹鸢使眼色。
最终还是竹鸢上前，打断了这种气氛：“夫人，姑娘，今儿个可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该笑才对。”
苏柳先从翠珠手中接过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的是，我倒是将这一点给忘了。”
顾青雪也渐渐的止住泪水，妆娘着实松了一口气，上前为顾青雪补妆。
梳妆结束，天儿也渐渐地亮了，没有时间再留给母女二人伤感。
丫鬟们一股脑涌上去，动作利索的帮顾青雪套上嫁衣。
盖上红盖头的那一瞬间，外头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世子到了！”
不知道是何人高喊了一声，绛雪苑似是被点燃了一般，刹那间热闹起来。
顾青雪的眼前是一片火红，看不见任何东西，正是因此，耳朵便比平时灵敏了许多。
她听见欢笑声越来越高，伴随着阵阵脚步声，就在她眨眼的那一刻，一群人似乎闯入了她的院子中。
透过盖头的缝隙，她看到一双腿出现在眼前，并非是站着，显然是坐在轮椅上。
“世子……啊。”她没忍住小声惊呼，旋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拦腰抱起，一瞬间的失重感使得她下意识伸出双臂，缠上身前人的脖子。
“不要怕，是我。”裴慕珏含着笑意的声音如同贴在顾青雪的耳边，他将顾青雪的身子放在腿上，由千升推着出去。
苏柳在一旁看的心惊，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这样子不妥。
跟过来的顾凌却对裴慕珏的举动甚是满意，他握住苏柳的手，温声道：“我知道夫人在想什么，但是这足以证明慕珏对雪儿的在意。”
否则，裴慕珏完全可以借口双腿不适，不来接亲，亦或者是在将军府门外等着，何须亲自将人抱出去？
这一点，苏柳也懂，她只是担心有人会借此坏了女儿的名声，她忧心忡忡的与顾凌一起往外走：“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这……”
“那又何妨？”顾凌放慢脚步，也苏柳并肩，“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他们从今日起就会结为夫妻，旁人便是想从中挑刺，也没处挑。”
“夫人，我们天齐国的男女大防从来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是大婚这一日？”
苏柳一怔，险些被平日里那根深蒂固的思想给影响。
是了，他们是夫妻，接亲的途中或是背、或是抱都不会有人说闲话。
顾青雪不知道父母在后头说什么，她被红盖头遮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直到被送上了轿子，脑子都晕晕乎乎的。
何况，大路两边聚集了太多的百姓们，此时一声又一声的起哄更是让她感到羞涩不已。
但羞涩之余，顾青雪到底没有忘记心中一直警惕着的事情。
两家的婚事很盛大，小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来凑热闹，人越是多，越容易被不轨之人抓住机会。
裴慕珏准备离去之时，顾青雪掩在宽大的袍袖之中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动作一顿，无须多言，就能明白顾青雪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加派了人手，这一路上，不会允许不长眼的人出来捣乱。”
“你今日起的早，可以在轿子里闭目养神，待到了王府，我再过来。”他需要骑马领着迎亲队伍。
裴慕珏无疑让顾青雪的心安定下来，她松开了手指，衣袖从她手中滑落。
轿帘被放下，她更是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千升在帮着裴慕珏上马。
大抵是有了裴慕珏的保证，她竟然有心思想东想西：他的腿分明好着，这会儿却还得装作残疾，也是为难他了。
这种想法只出现了一瞬，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
随着队伍愈发的靠近齐王府，她好不容易放松了些许的心再度紧绷着，担心会出现纰漏，导致出了意外。
然而，一直到进入齐王府，甚至拜完堂，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