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眉梢一抖，看裴慕珏一眼：“臣虽是武将，却也并非如世子所言帮不上忙。”
裴慕珏愈发不赞同，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顾青雪担心。
她好不容易等到父母出狱，若是顾凌此次前去蕲州沂州一带出事……她该多伤心？
顾凌何尝不知道裴慕珏在想什么？
但他不能作壁上观，中气十足道：“陛下，如世子所说，蕲州沂州最需要的是大夫，故而宫中的太医需得派过去些，而臣可以带人保护太医的安全……
且瘟疫发生，必然会带来人心惶惶，若是无人镇压，恐是会发生暴 |乱，所以，请陛下允许臣前往蕲州沂州一带，为陛下分忧。”
他的一番话铿锵有力，皇帝听了不免心中触动。
再看看其他连话都不敢说的大臣们，不免对他们多了些失望。
“顾卿大义，朕必会放在心上。”皇帝对顾凌万分赞赏，大手一挥，“待顾卿回京之日，朕重重有赏！”
顾凌跪地抱拳，“臣定不负陛下期许。”
皇帝满意的点头，随后让王德福下去传令，派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随同顾凌前往蕲州沂州一带，解决瘟疫困局。
一场早朝，直到退朝，众官员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皆是对顾凌此人的。
大家伙谁都不说话，偏偏他站出来就说要前往蕲州沂州，在陛下面前出尽了风头，这不是让他们难做吗？
不免对顾凌都有了怨气。
顾凌不管他们怎么想，顶着他们的视线，目不斜视的出宫。
裴慕珏叹一声气，拄着拐杖快走几步，追上顾凌：“顾将军，稍等。”
“嗯？”顾凌停下脚步，回头看去，挑眉，“有何事？”
“顾将军，方才之事，我……”裴慕珏有心解释，尚未说几句话，便见顾凌抬手制止。
顾凌面色温和，对他并未有迁怒：“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裴慕珏一愣，轻扯唇角：“顾将军可有想过，您今日做出这个决定，顾夫人与青雪该是多么担心？”
顾凌沉默一瞬，旋即扬唇：“事关几个州县的百姓，我不能坐视不管，夫人和青雪……自是会理解我的做法。”
裴慕珏只觉得沉闷，到底没有多说，默默的跟着顾凌。
即便已经出了宫，他仍是打算与顾凌同行。
顾凌瞥他一眼，没有拦他。
两人便一前一后到了将军府。
蕲州沂州一带爆发瘟疫的事情，顾家已经得到了消息，而顾凌即将前往蕲州沂州一带的消息，在他们尚未到府的时候，便传入了苏柳与顾青雪的耳中。
顾青雪扶着苏柳，匆匆往府门处走，两人面上布满了担忧，甚至隐隐有泪花闪现。
尚未出府，远远瞧见并肩进来的顾凌与裴慕珏。
对面两人也看见了母女二人。
顾凌眼角一抽，撇开裴慕珏，大步来到母女二人面前。
苏柳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坠下，她仰头看着顾凌：“你怎么这么冲动？那可是瘟疫，一旦被染上，性命堪忧，你若是……让我和雪儿怎么办？”
顾凌霎时手足无措，笨拙的帮苏柳擦泪：“可是那里的百姓需要我，朝中无人肯站出来，那我就去。”
“你就是个武将，又不是大夫，你过去有何用？”苏柳的眼泪更汹涌。
她也知晓百姓的命重要，但是她也在担心，万一顾凌染上瘟疫可怎么办？
他们顾家才刚刚好了没几日，难道就又要……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听话的往下掉，到底顾及着有外人在，苏柳胡乱的抹掉泪痕，侧身避开裴慕珏，不在外人面前出丑。
顾青雪亦是眼眶通红，眼神描摹着顾凌的脸，心中已有决定。
她将苏柳交给顾凌，哽咽道：“父亲，你好好安慰母亲，我……有话和世子讲。”
顾凌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夫人，心知裴慕珏是个端方守礼的，便由着他二人离开。
前往花园的路上，顾青雪忧心忡忡，满面愁苦。
裴慕珏知道她心中不好受，无声陪伴在她身边。
顾家被封了大半年，如今也只过了大半个月，花园中一片贫瘠，瞧上去荒凉许多。
顾青雪缓缓踱步至被冻成冰面的湖边，目光没有焦距的看向某个地方，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嗓音夹着几分干哑，问道：“世子，蕲州沂州一带的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裴慕珏忆起皇帝在朝堂之上所说，心情亦是沉入谷底，“传回来的信上言，瘟疫大体在难民多的沂州爆发，但是蕲州发过洪水，那边也大面积染上了瘟疫，而且途径的几座城，同样……”
“早在难民北上之时，便已经有人染上了瘟疫，只是有些人尚未来得及离开蕲州，便发病了。”
说到这里，裴慕珏甚至有点庆幸：“幸好当初陛下决定将难民都拦在沂州，没有继续北上，否则京城如今怕是也要瘟疫肆虐。”
顾青雪心下一紧：“具体情况怎么样？”
裴慕珏神色复杂：“已经死了很多人，如今蕲州沂州一带已经封城。”
顾青雪深深的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
注意到她这副神情，裴慕珏蓦的明白了顾青雪要做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腕，满眼担忧：“青雪，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那可是瘟疫，天齐国上一次爆发瘟疫，几乎死了整整一座城。”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声。
顾青雪并未挣扎，平静的看向裴慕珏：“可是我父亲要去那里，我不能让父亲一个人面对危险。”
“顾将军肯定不会愿意让你去。”裴慕珏手指渐渐收紧，瞳孔颤动，“何况，你与顾将军都去了那边，若是……出事，让顾夫人一个人怎么办？”
顾青雪唇角紧绷：“我不会有事，我会将父亲也安全带回来。”
“你！”裴慕珏头一次觉得顾青雪这般执拗真是……令人伤心。
他呼吸沉沉，几息的功夫，便也做好了决定：“既然你要去，那我陪你一同去。”
顾青雪震惊，对上裴慕珏认真的眸子，她虽是心中震撼，却坚定摇头：“你不能随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