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宫中送出的一道圣旨,更是在这乱子上实打实的添了一笔。
等传旨太监离去,东苑安静的可怕。
顾青雪与裴慕珏坐在桌边,两人皆是看着被摆放在桌上的一道圣旨。
“夫君,陛下未免太急了,祖父前脚装病,后脚他就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顾青雪真是被气笑了:“亏得他能下了这圣旨,明知道你的双腿残疾,还派你到战场上,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天下百姓,他要你的命吗?”
是,裴慕珏的双腿不是真的残疾,但在外人眼中,裴慕珏就是一个站不起来,日常需要借助拐杖和轮椅代步的人。
让这么一个连行走都困难的人上战场杀敌?亏皇帝能想得出来。
“欺人太甚!”顾青雪气的拍桌,“因为外面的不知真假的流言,便如此草率的下了这个命令,这还是明君所为吗?”
“雪儿!”裴慕珏扬声压过顾青雪的声音,缓缓摇头,“此话不可乱讲,万一隔墙有耳。”
虽说他可以保证东苑甚至齐王府没有皇帝安插的眼线,但万一就是有一些心思不正的人,将这话记下,到时候恐怕会徒增麻烦。
纤纤细手被裴慕珏的大掌包裹着,顾青雪的理智逐渐回归,她不再如方才那般口不择言,低垂着眸子,道:“我只是觉得太过分了,陛下怎能如此?”
比起顾青雪,裴慕珏的情绪起伏不大,他屈指刮了刮顾青雪的鼻尖,笑道:“你可是忘了?我的腿的实际情况。”
顾青雪自然没忘,她只是担忧:“我听父亲说过,战场之上一向是刀剑不长眼,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就会来临,以往父亲带兵打仗的时候,母亲便日日担惊受怕,我也受够了那种日子,谁知道……”
谁知道她的夫君在外人看来都是个双腿残疾之人,与战场怎么都挂不上钩,偏偏还又被皇帝派去打仗。
“你在担忧我。”裴慕珏握着顾青雪的肩头,眉目舒展,尽显愉悦。
察觉到他的情绪,顾青雪没好气的推开他:“你还有心情笑?”
“怎么会没心情?”裴慕珏哑然失笑,认真凝着顾青雪的眸子,“雪儿,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出事。”
他指了指圣旨:“上头说得清楚,只是让我担得元帅的位子,在营帐中指挥就是,不会上战场,更不会与人厮杀。”
顾青雪稍稍冷静些,仍是担心:“万一出现意外……”
“不会有意外。”裴慕珏斩钉截铁,“旁人不知我的实力,难道你也不知?况且,我会将我的暗卫带上,无人能够伤的了我。”
经裴慕珏这么一说,顾青雪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夜色下那个从天而降的神秘人。
说的有道理,裴慕珏的武功高强,一般人奈何不了他。
还有那些暗卫,个个儿都是顶厉害的高手。
顾青雪心中的忐忑渐渐平息,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靠近裴慕珏,小声道:“迟早有一日,要让皇帝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这番模样,看在裴慕珏的眼中,愈发觉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那这次出征,便让皇帝好好体验一下。”
顾青雪终于笑了。
军队出征的日子就在十日之后。
出发的前一日,裴慕珏与顾青雪难舍难分,几乎将未来几个月的温存透支,以至于第二日大早,顾青雪险些起得迟了。
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将裴慕珏送到城外。
临别之际,她不放心的嘱咐:“夫君,你务必要小心,不可轻敌。”
“待到了边境,记得时常给我写家书,我想知道你是否安全。”
“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家中等你。”
“……”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哪一刻这般能说,但这个时候,恨不得将所有的话都和裴慕珏说了。
裴慕珏坐着轮椅,由千升推着,听着顾青雪满含关心的话,他的眼神愈发的温柔。
顾青雪说什么,他都不厌其烦的一一应着。
直到军中副将上前催促,裴慕珏才抬手,拂去顾青雪眼角滑下的泪珠,温声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保证,定然会安全归来,你平日里莫要太过悠心,至于府中……若是不想待在府中,便回顾府住一段时日,无人敢说你。”
“好。”顾青雪哽咽两声。
“我得走了。”裴慕珏深深的看了顾青雪一眼,便让千升推着他离开。
不能再停留,否则,更是不舍。
军队启程,马蹄声响起,渐渐地越走越远。
顾青雪便站在城门口看着,直到再也看不见队伍,才捏着帕子擦掉泪痕,乘着马车回城。
从前未成亲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也不觉得如何。
现在裴慕珏不在,顾青雪却觉得冷清的很,有数次她都下意识的唤出了‘夫君’二字,才意识到裴慕珏已经前往了遥远的边境。
她只能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忙起来,没有时间再想裴慕珏。
在裴慕珏离京的一个月之后,她收到了裴慕珏送回的家书,无非是说他已经到了边境,让她勿要挂念。
顾青雪将信放在一个木盒之中,妥善保存着,每当想裴慕珏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
而这段时日,顾青雪除了在京城施粥布善,还会处理一些百姓们之间难以解决的事情,自然,很多时候都是她无意间遇到的,能帮便帮他们一把。
她的无意之举,却被百姓们深深的记在了心中,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百姓们对她更是爱戴。
而裴慕珏也时不时的会传信回来,说的大多是战场上有趣的事情。
每每看着这一封封信,顾青雪的面前便展开了一幅幅关于边境的画。
裴慕珏是如何善待边境百姓,又是如何运用高超的战术将敌人驱逐出境,她似是身临其境一般,为裴慕珏的每一场胜利感到高兴。
她有一种预感,这场仗快要打完了,裴慕珏没有多久就要回来了。
秋去冬来,今岁,京城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
人们从睡梦中醒来之时,京城已是银装素裹,颇有一番风味。
“夫人,下雪了。”
顾青雪打着哈欠从榻上下来,便是屋内放上了炭盆,她仍是没忍住打了个颤。
竹鸢眼疾手快的为顾青雪披上斗篷。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顾青雪拢了拢斗篷,推开窗子,看向一片银白的世界。
竹鸢侧身为顾青雪挡去些许的风:“夫人,已至辰时。”
“辰时了。”顾青雪琢磨了一下,“该启程进宫了。”
“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竹鸢压下想说的话,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