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一凛。
齐豫似是猜到了皇帝想问什么，他直言道：“陛下，其实战王本不该被封为战王，即便他击退了楚国，为我天齐国博得了安稳，却也封个将军就已经足够，可是却有那么多的臣子上书，加之顾氏这段时日在百姓们之间的周旋，迫使陛下不得不将之封为战王……”
这番话，着实引起了皇帝的共鸣，前些日子他时常会看见那般多的歌颂裴慕珏与顾青雪的折子，心中对他们早已经不满，而齐豫这话正合皇帝的心意。
他沉声问道：“爱卿觉得，战王意欲如何？”
齐豫一字一顿道：“臣以为，战王意图，谋朝篡位！”
‘轰’的一声，这几个字直逼皇帝脑中绷的最紧的那根弦。
于他而言，皇帝乃是最重要的，不论是谁，想要坐上这个位子，都会被他视为仇敌。
经过齐豫今日一番话，不得不说，皇帝开始思索裴慕珏种种事迹过后的意图，越是回想，越是觉得与齐豫所说都对上了。
他竟是真的想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子！
皇帝眼眸眯起，将齐豫遣退，当即唤来王德福，吩咐道：“战王得胜归来，理当设宴庆祝，即刻命礼部着手准备，三日之后，召开宫宴。”
王德福听令，退出去之后，赶忙差遣手底下的小太监们往各处跑。
……
夕阳西下，天边渐渐被黑暗侵袭，京城随之陷入了沉寂。
然，位于京城最中央的地界儿上，巍峨壮丽的皇宫之中却是一片热闹。
今日正是皇帝设宴庆祝裴慕珏大胜楚国的日子。
太和殿内早已经坐满了人，但时辰未到，皇帝还没有出现，这更是让文武百官们足够放得开，纷纷往裴慕珏所在的位子靠去。
“裴世子，不，瞧我，倒是忘了，如今您已是陛下亲封的战王了，恭喜战王。”
“下官见过战王，早先便听闻了战王在边境将楚国军队打的节节败退，战王这一封号，您得知无愧，唯有您才能配得上战王这封号啊。”
“是啊，我等真是惭愧，未曾想到战王竟有如此的军事才能，佩服佩服。”
“……”
一群老狐狸说着或真或假的话，听着像是在恭维，实则，谁知道他们打着什么心思？
裴慕珏端坐在席位之上，不动如山，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举杯回敬：“诸位未免太抬举本王了，本王不过是侥幸胜过了楚国，能得战王这一封号，本王其实内心并不觉得能配得上，只是陛下厚爱而已。”
众官员面面相觑，讪讪笑道：“战王不必妄自菲薄。”
裴慕珏缓缓摇头，认真道：“本王并未妄自菲薄，说的皆是实情，诸位也慎言。”
他的话中不乏警告之意，众人虽是还有心与裴慕珏攀附几句，然而瞧着他的态度，只能闭嘴。
众人得了个没趣儿，只得散去。
顾青雪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这种宴会，须得时时刻刻绷紧心弦，着实累人。
特别是今日，更是需要打起精神，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有什么想法。
他们未曾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面，一个瘦弱的身影默默地退后，最终隐入了黑暗之中。
再出现在月光之下，才看清楚原来那道瘦弱的身影竟然是一个小太监，他一路小跑着往御书房跑去，却在途中遇上了皇帝的御撵。
他顿时止步，与御撵旁的王德福对视一眼，旋即小跑着来到王德福身边，跟随着御撵往来时的方向走。
“如何？”御撵之上，传来了皇帝不识喜怒的声音。
小太监垂下脑袋，恭敬地回应：“陛下，方才有诸多大臣前去寻战王，他们言……”
将殿内众人说的话一一转述给皇帝，小太监这才止住话音。
御撵之上安静了一阵儿，片刻后传出意味不明的一声：“是这样吗……”
再没有声音传出。
御撵缓缓行至太和殿外，左右两侧各有宫人挑起厚重的帘子，皇帝威严且淡漠的脸出现，王德福躬着身子将人搀扶出来，扬声道：“陛下驾到！”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众官员纷纷起身，跪地相迎。
皇帝大步迈出，踏入太和殿。
一路上，他目不斜视，只是经过裴慕珏所在的位置时，眼神微移，视线在他身上划过，没有停顿，跨上台阶。
“平身吧。”
众人这才谢恩，纷纷起身坐回位子上。
有皇帝在，众人不再像方才那般自在，皆是低垂着眉眼，不敢表露出太过强烈明显的情绪。
皇帝在大殿内扫视一番，最终目光停留在裴慕珏的身上，笑道：“今日宫宴，只为庆祝战王此番大胜，众爱卿不必拘束，该是如何便是如何。”
“是。”众人连忙应声，但气氛却未有改善。
皇帝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皆在裴慕珏的身上，见对方不为所动，好似一切都与之无关。
他眼神中暗藏思索：“朕听闻战王在边境之时，百招之内便将楚国的常胜将军打落马下，并且一剑砍下对方人头，可是真的？”
裴慕珏眼底掀起一丝波澜，应道：“陛下，臣没有这般厉害，他们传的太神了些。”
“有些传言确实如此，传着传着就变了味。”皇帝缓缓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既是有传言如此，想来战王当时定然是英姿勃发，朕从前倒是未曾发现，战王对用兵打仗竟然还有涉猎，今日既是为战王庆功，不如战王便在这殿上让朕瞧瞧，我天齐国的战王是何等英姿？”
顾青雪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起，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他当裴慕珏是什么人？在这大殿之上给在场众人表演？当他是教坊司的不成？
比起顾青雪，裴慕珏却冷静得多，他知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要看他低头……
也是在告诉他，只要有皇帝在一天，他都只能屈居人下，且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皇帝可以轻轻松松的将他处置。
在裴慕珏沉默的当下，皇帝眼中的黑沉更加浓郁：“战王，这是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