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谁啊？”
马厂长今年四十有八，头发谢顶两眼昏花，大大的将军肚估计能和五月孕妇有的一拼，一看就是纯种的百姓吸血鬼。
他走出办公室，见到两人顿时有些不解，按理说，没名没姓的人是来不到这里的，所以也没当即发怒。
但是他不发怒，纪洺可是一肚子火，指着老马鼻子往他身前走，边走边说，
“这就是你教育的员工？啊？保安在岗亭喝酒，楼下小工上班打乒乓球，我看我是要告诉我家老爷子，好好整顿你们一下了！”
说罢来到他面前，也不管他发呆的表情，直接闪身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瞧那架势，我们纪大少爷当真气得不轻。
老马眼睛微眯，跟着进屋，能做到这个位置的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因为纪洺的三两句话就上当。
“不知您……”
“我说老马，亏我还在我家老爷子上任之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主席他老人家教育我们，做事要实事求是，不能尸位素餐，要让人民信赖我们，依赖我们。”
“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
老马一句话没说完，纪洺就抢过来又对他一顿批评教育，站在旁边的胖子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肉联厂厂长！正处级啊！你一贫下中农就这么和人家说话？
“不知您是？”老马脑门也出了一层细汗，没办法，纪洺的气场太强了，不是久居高位的人不可能会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他现在已经隐隐有几分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一般。
“我姓纪，这是我司机。”说完纪洺恨铁不成钢的一拍大腿，“我说老马，本来这次改革我还想让我家老爷子给你动一动。可你就这样管理员工不是叫我们失望吗？”
“额是是是。”
老马掏出手帕擦了下汗，如果说刚才还有一丝怀疑，那现在他是已经信了三四分。
这眼前之人说不定还真是高层家的大少爷，因为肉联厂改革是内部消息，普通老百姓是根本不知道的！
“你也别紧张，这些都是我发现的，又不是我家老爷子发现的，别站着了，坐吧。”
这一吓一哄反客为主，纪洺玩的炉火纯青，老马趁势坐下连忙开始烧水准备给纪洺沏茶，后者一摆手，满脸嫌弃的说，
“别忙活了，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实话告诉你，你这里是我巡检的最后一站，后天我就要回省里去和我家老爷子做汇报了，我也不能空手回去，这样，你给我准备三百斤猪后鞧和二十斤肠衣，我拿走让底下人做成香肠给机关的同事发发福利。”
“放心，不会少你的钱，就按一块五钱一斤算。”
一块五一斤！？胖子在旁边急的都想给纪洺一嘴巴，当今世面最贵的猪里脊才一块八，一个破后鞧哪值一块五！？你这脑袋是放屁用的吧？
老马一听还有这好事儿？记得老领导以前总说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今天是真真见识到了！别说人家真实身份高低，单凭这出手的阔绰程度就绝对不是一般人家！现在不信也得信了呀！
“好好好，当然没问题，感谢纪少栽培！”
老马说着站起身就要和纪洺握手，但是人家根本不搭理他，装大人物就要装的彻底，不能谁和自己握手都回应。
事情办成了立刻起身，临走前语重心长的对老马说，
“老马啊，好好干，别整那些没用的，这一块五也是省里出，等批下来我就让人给你送来，这次改革你的职位肯定会动一动，至于是往上动还是往下动，还是得看你自己，明白吗？”
“明白明白。”
纪洺回过身用力拍了拍老马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明天我派人来取肉。”
“好的好的当然没问题，纪少，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
“滚一边去。”
老马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大团结，谁知道纪洺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往外面走，但谁也没注意到，转身时他偷偷的拍了一下胖子的屁股！
两人从小穿一个裤子长大，哪里还不明白！当即笑嘻嘻的对马厂长说，
“哎呦马厂长客气了，我们家少爷就这脾气，都是党的优秀知识青年，说话不好听您别见怪，我们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哈。”
老马以为他不接呢，心里始终没底，见人家司机笑嘻嘻的收下当即大乐！“有劳有劳！您慢走。”
两人出了院门就看到刚刚的保安直挺挺的站在门口，面色红晕有光泽，如果不是纪洺知道他之前喝过酒，还以为他是因为这份充满正义感的工作而热血沸腾呢。
“这还差不多，以后再敢工作时间喝酒别怪我翻脸啊！”
“是！”
纪洺象征性的又批评一句，见他答应的痛快就心满意足的和胖子上车。
“走走走赶紧走！一会儿露馅个屁的了！”
胖子发动车驶离案发现场，末了问，
“我说小洺，你这一出偷梁换柱玩的比梅艳芳溜活儿啊，这就白拿人家三百斤猪肉？但是你这四百五十块钱去哪弄呢？”
纪洺从胖子裤兜里摸出香烟，一看档次还不低竟然是一块五的梭罗。老神在在的点上一支，吞云吐雾的说，“嘶……呼，胖子，我记得你家以前养猪的那几个平房是不是不用了？借我用用！”
“咱哥俩还说什么借啊，送你都无所谓，但是你能不能先跟兄弟交个底，这回头泛了水咱也好统一口供啊！”
纪洺又抽了口烟，“行吧，我要做一种香肠，一种你从没见过的香肠，这种香肠成本极低，一斤的成本算上人工不到两毛钱，只要我们做成！以后就跟着我吃香喝辣的！”
胖子似懂非懂，但听说能吃香的喝辣的心中也是充满期盼，从小到大他基本都是对纪洺的话听之信之从之。
一路无话，两人回到胖子老家的平房，到了场地一看，纪洺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这是三间连在一起的大瓦房，总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空荡荡很是方便，只要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立即投产。而且地理位置也好，就在村口主路的旁边运输很方便。
现在食材和场地都有了，就缺机器和人手，压管机现在买不起，相对来讲还是人工成本低一些，虽然效率低点，但也足够用。
两人随便溜达一圈，简单的制定了政策，就准备打道回府。
“今天先这样，胖子你明天去买点面粉、淀粉，食用香精，我去找人把肉拉回来，争取明天就开始投产！”
“小洺，从这开始，咱就算翻身农奴把歌唱，劳动人民当老板了吧？”
“那当然！”
纪洺得意的回复，顺带拿走胖子十块钱。
没办法，自己兜里的一块多钱买烟都不够更别提吃饭了，就算“饥饿创业”也得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不是？
胖子说为了庆祝白嫖三十块钱今天就奢侈一把，吃顿好的！于是两人开车来到一家驴肉蒸饺饭馆，两个饿死鬼大快朵颐带打包，一顿饭吃掉七块八毛钱。
当时胖子还不在乎认为这都是小钱，以后有钱了顿顿吃饺子！但结账的时候握着钱的手迟迟不肯松开，连连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几盘破饺子也卖的这么贵。
纪洺回到家见老纪老代都还睡着，就把饺子放在他们床边的地板上，没办法，家里连冰箱都卖了，回到床上独自想一会儿事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
第二天一早楼上的公鸡还没叫唤他就蹭的爬起来，看了看墙上的钟摆时间是早上五点半，心思着先出门跑跑步恢复一下，这具身体被之前的主人喝酒抽烟造得够呛，纪洺可不想在事业有成的时候总是穿越来穿越去的。
那岂不是汤圆不是汤圆，整个一“白丸”吗？
代君见儿子这么早就起床也觉得疑惑，可能是昨天的话让她觉得儿子转性了，就关切的问，
“儿啊，你咋起这么早？昨天那饺子是你拿回来的？”
纪洺点头，“对，昨天我出去打了份零工，钱是当天结的，就给你们买了份饺子。”
代君一副心疼的样子，“你这孩子，赚点钱也得留着啊，你爸马上就要停药了，这一份饺子都够打一针的，下次可别这么花钱了啊，妈跟你说……”
得，代君的更年期毛病又上来了，从小没有父母的纪洺可受不了这样的絮叨，当即伸手表示投降，
“好好好，您不用说，我知道了，今天也得上班，我走了啊。”
“嘿你这孩子，那饺子我和你爸没动，你吃点再走吧。”
纪洺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此刻不管怎么解释，在关心则乱的老母亲面前都解释不通，所以还是趁早离开的好，等赚了钱给这对老夫老妻换个房子住，在雇几个保姆，这样自己耳根子也能清净些。
出门以后先是找了一辆三轮板车，让他去肉联厂拉肉，然后自己便颠颠的跑去胖子家平房，可刚跑没两公里就觉得呼吸急促腿脚灌铅，像要嗝屁似的，最后硬是咬牙坚持跑跑停停一个小时才到。
该说不说，这具身体真是差的要命，以后跑步还得多多坚持才行。
来到平方的时候看见胖子正卸货呢，面粉淀粉香精，沥沥啦啦的堆了一地，今天一共买回来三十斤面粉，二十斤淀粉，外加五斤的食用香精。
纪洺拍拍他的肩膀，
“可以啊兄弟，起的够早的！”
胖子抖着一身肥膘回身，抹了下头上的汗嘿嘿一笑。“嘿嘿嘿，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再说，我二姑就是在早市倒腾米面的，从她哪里拿便宜的很！”
好家伙，纪洺直接暗道好家伙，别看胖子五大三粗，心还挺细，
王宇说：“行吧，看在你这几十斤面粉的份上，以后六号肠的利润就分一成红利给你！”胖子听后顿时急了，差点撸起袖子要揍他。
“嘿我这暴脾气！你胖爷我忙前忙后出功出力，连房子都是我的，你就给我一成利润？当真你胖爷我几年不混江湖就好欺负是不是！？”
纪洺心中暗笑，可能他并不了解这一成的利润代表什么，但自己是很清楚六号肠会在这座城市里掀起多大波澜。
好言相劝几句，并且表示说如果赚到第一桶金就带他去天上人间夜总会潇洒潇洒，胖子听了这才嘿嘿憨笑，又开始忙碌起来。
没一会儿瞪板车的师傅把肉也送了过来，还很热心的帮忙卸货，三人一起将整坨整坨的后鞧肉猪肠衣放在铺了报纸的地面上。
没办法，小作坊就这样，想要卫生方面过关几乎不可能，好在现在查的也不严，给了人家师傅三块钱，他千恩万谢的走了，还说以后再有这活儿一定叫他。
“放心吧师傅，下次一定喊你哈！”
“得嘞得嘞，那两位老板先忙。”师傅说完转身走出去，纪洺看了看眼睛发红的胖子，
“来吧兄弟！开搞！你先切肉，我来兑面粉！”
纪洺按照记忆里六号肠的制作步骤分工开干，一座六号肠小作坊就在两人的忙活下运转起来。
没有绞肉机就让胖子用手切，没有压管机纪洺就用手灌，两个大灶台一个熬馅一个蒸，袅袅炊烟徘徊在蔚蓝的天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