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我们家照顾可以,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这时候别说两个条件,只要不过分两百个都行,谭大壮点头。
“大侄女你说。”
“第一,小翠跟着我们一起走。”
噗。
谭峰一听就差点笑出声来,对他来说最棘手的就是这个小丫头,若真跟她走了,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啊!
“行!一言为定!”
“第二,你们必须和我爷爷断绝父子关系!以后他的任何事情都由我们管,相对的,我们家以后也与你们家不再来往。”
谭大状想了想,怎么都觉得这事儿对自己有利,两个老人家估计没几年活头,到时候生病吃药的都是钱,她既然要全盘接手那最好不过。
再说,他们也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榨了,就这么个房子和几亩薄田,如今都归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
“光说不行,立下字据。”
说罢谭扬从包里拿出纸笔,这支钢笔还是纪洺送她的圣诞礼物呢,进口的派克,价值不菲。
可惜这爷俩根本认不出来。
谭大壮虽然有些不喜,但还是拿起笔写下了小翠由谭扬抚养,断绝父子关系的书文,并且签上名字。
也不知道谭爷爷此刻是什么心情,养儿子能养到这个地步也算奇葩了吧。
谭奶奶是个好人,对自己的儿子肯定是舍不得的,从小估计也是溺爱长大,古语说:慈母多败儿,由此可见。
“行,走吧。”
谭爷爷一敲烟袋锅,把最后的一点关于自己的气息留在这座房间里,在谭大福搀扶下慢慢下地,穿上厚厚已经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老旧棉鞋。
披上大衣夺门而去。
谭大壮父子俩谁也没说送送,谁也没说点嘱咐的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父母亲离开。
对此,谭扬更是面露寒霜,她从心底打定主意,以后就算谭大壮跪着求她,她也不可能会再帮他们家一次!
这样的亲戚,除了伤害自己人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出了门谭扬夹在爷爷奶奶中间,一边扶一个往车上走。
也可能是谭大壮不知道他们是开车来的,否则刚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要不说造化弄人呢,当谭大福开车离开之后,才有亲戚走进谭大壮的院子。
掀开门帘弹出个脑袋来,
“大壮,你爸妈咋走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瞎问什么?”
“我看他们开车走的,咋的,不过年了啊?”
“啥玩意?开车走的?”
听到车,父子俩都是瞪大双眼,在他们印象中谭大福就是个窝窝囊囊的打工仔,赚不到几个钱的啊!
哪来的钱开车?
“哎呦这还能有假?你弟弟一家人开车来的,全村都看见了,合着你们不知道啊。”
进来的几位乡亲可能也觉得自己多嘴了,见他们爷俩脸色不好,就嘀嘀咕咕的赶紧离开。
全村都知道,谭老爷子是个好人,但他的儿子谭大壮可是市里的地痞流氓,无赖的很,谁也不想过大年的招惹上。
依旧在炕头坐着的父子俩懵了。
他们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谭大福哪来的车呢?
“爸,会不会是他借来的,专门大过年充门面的。”
“也只有如此了,没听说他老谭干什么赚钱的买卖啊,倒是你。”谭大壮简单说一句就把话题扯到儿子身上,虎着脸说,
“以后别赌了,赶紧找个班上,家里的地不行就包出去,还能有点外捞。”
戒赌这个东西就和戒毒差不多,一旦沾染上想戒掉那是十分困难的,尤其在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戒赌,怎么可能?
谭峰点点头,一副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样子,他老爹也知道没办法管,叹了口气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谭大福一路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也没消气,虽然当着老爸老妈的面没说什么,但心里总是气不过。
父母辛苦一辈子,老了老了连家都混丢了,这是何等惨事。
若不是有个好女婿,说实话,自己都没那个能力把父母接来。
想着想着,开着车的他又长长叹了口气。
刘杰知道丈夫的想法,拍了拍他握着档把的手,以示宽慰。
坐在她腿上的小翠古灵精怪,见到二爷惆怅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嗲嗲道。
“二爷别生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这话跟谁学的?”
“跟隔壁六婶学的,她总说这句话,小翠不懂,但是小翠觉得这句话可以劝您。”
小丫头不谙世事,一身清白的话,配上嗲嗲的语调让人听了十分高兴。
谭大福打心眼里高兴,看来以后的日子有这个小丫头在,也不会枯燥了。
就是房子的问题是最棘手的啊,那两室一厅的套筒楼住五口人可真是够呛,回头还得好好找女婿商量商量不可。
说起纪洺,他从谭扬家离开以后,便提着东西漫步走在街头上,看着万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也终于理解到过年的喜悦。
年味这个东西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变淡,这就是信息时代与工业时代的区别。
这个年月里,人们没有手机,远地方的亲戚朋友交流只能靠写信或者坐绿皮车去当地见面。
就算是慢吞吞的绿皮也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的,所以过年回家就成了所有人心目中全年唯一一次可以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大伙人民全聚在家中,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年味自然重些。
更何况现在环保意识还停留在不随地大小便的程度,鞭炮随便放,若不是如此,纪洺也不会大清早就被鞭炮声吵醒。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
那些喜欢扭秧歌的老年组歌舞队,从早上八点吃完饭开始,就在大街上便走边扭起来。
这与固定的地点扭秧歌不一样,而是用这种方式报喜。
比方说他们走到土地局,也就是爱地大厦门口时会多停一会儿多扭一会儿,里面便会有人出来送上喜钱红包。
不仅是官家部门,就连兴隆公司大门口,今天也来了秧歌队伍,无家可归在这里打更的老头姓赵。
谭扬昨天离开的时候给他扔下不少钱,跟他说如果秧歌队来了就送上点红包,讨个喜庆。
剩下的,就让他自己买肉买菜,买壶好酒,开开心心的过年。
果然,秧歌队一来,老赵年仅六十,就已经开始佝偻的身子出去送钱,还很风流的扭上一段,与那些白发苍苍化了妆的老太太眉飞色舞,眉来眼去。
最后又孤零零的回到保安室,听起收音机。
大街上车不多,但凡能开上路的也都后视镜上挂着红布条,上面写着吉祥如意,马到功成之类的。
骑自行车的更不用说,那些骚包青年不惧寒冷,只穿着牛仔外套,肩膀上的大音响也贴着福字,播放着喜庆的音乐《春节序曲》。
上午的年三十大街上还有点人,那些喜欢放鞭炮的孩子们都出来玩耍,将二踢脚拿在手里,用打火机点燃,一个接一个玩的不亦乐乎。
那些不敢公开身份的情侣也都偷偷的藏在人民公园的人工湖边,激情拥吻着,享受着来自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吻,吻过以后相约着未来的日子该如何如何。
即便再不和谐的家庭,在过年的这一天也会抛弃所有前嫌,重归于好吧,纪洺在心里这么想着。
走着走着,便回到家,相比别人家的团聚,自己家显得有些冷清,只有纪康代君加上纪洺这三口人。
说来也怪,关于爷爷奶奶的记忆,纪洺一点都没有,完全想不起来他们的长相,性格,住在哪里之类的。
与之相同的还有外公外婆,也是全然没有,好似自己从记事那一刻开始,身边人就只有纪康和代君,以及后来逐渐不与纪家来往的几位亲戚。
难不成纪康和代君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带着奇怪的思想,纪洺敲了敲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