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远开车带林蔷去了北郊，路线很是复杂，林蔷趴在车窗上看着他开着车七拐八拐的，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转过头去看男人认真开车的侧脸：“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不刷碗，所以烦我了要把我拉到哪个山沟沟里面卖掉啊？”
叶修远侧过头来看着她轻轻一笑：“我就是想卖，谁要啊。”
哎，你不按套路出牌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很深情的回过头来说，我怎么舍得把你卖了呢，再不济，说一句你想太多了也行啊，但是他那一句，真是扎心了。
要不是他在开着车不能乱来，林蔷肯定扑上去掐他了。
叶修远竟然带着她去了一家极大的手工汝窑制造坊。
林蔷觉得很是稀奇，毕竟汝窑这个东西，在她看来就是文物，现代工艺这么发达的情况下，就是做装饰品也很少有手工艺的汝窑出品了，但是她没有想到，就在这么个繁华的一线城市里面，竟然有汝窑的手工坊。
于是抬起头看向叶修远：“这么个地方之前我都没有听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修远这个人，身上的现代化气息太重，虽然有时候会看看纸质的书，但是林蔷觉得，他还是离手提电脑私人飞机私人游艇这些东西近一点。
叶修远微微一笑：“之前出差，路过一个南方小镇，里面住着一个手工制造汝窑的老人，手艺马上就要失传，我看着很可惜，就把老人给接了过来，开了家手工汝窑坊，怎么也是国家的物质文化遗产，要是真的失传了，也是可惜。”
当初遇见那个老中医，也是在这个小镇上。
林蔷瞬间觉得叶修远果然不是一般人。
叶修远带着她在手工坊里面转了一圈，然后在其中一间制造坊停了下来。
里面果真有个老人，正在炉火前认真的烧制汝窑，林蔷不太懂这些，但是看到老人脸上虔诚的神色，瞬间觉得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变得神圣了起来。
老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看见了叶修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了？”
叶修远点头微笑：“今天天气似乎很合适，我就过来了。”
老人点点头，没有说太多的话，侧身将位置让给两个人，然后背着手出去了。
林蔷知道叶修远从来都是说话让人不清不楚的，所以一头雾水的跟着叶修远到了炉子前，只见他从一个木盒中拿出一个半成品的，用夹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炉子里。
林蔷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一时间不明白今天为什么带她来这里，想问，但是看见他脸上专注的神情，还是忍住了。
火焰通红，瓷器在火焰中慢慢滚动，隐隐透出淡青的亮色来，林蔷一开始还有些心不在焉，但是看到这个景象之后，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修远终于将瓷器从火中拿了出来，放在架子上冷却。
林蔷兴致勃勃的跟着他，看着瓷器在空气中慢慢冷却，因为温度的变化，上面的釉色慢慢显现出来，很是神奇。
这是一个双耳细颈的流线型花瓶，上面的釉色很是漂亮，倒是和叶修远瞳孔周围那一圈淡淡的蓝色有些相近，却不是一样的，林蔷不耻下问：“这是什么颜色？”
她一个学设计的，竟然说不出这种颜色，倒也真是学业不专了。
叶修远搬了凳子让她坐下，目光专注的看着花瓶，因为温度的冷却，花色也慢慢的显现出来，不是山水泼墨，不是高山流水，也不是连天壁叶，却是一个两旁栽满垂柳的青石小巷，不等他开口，林蔷便惊叫起来：“这里……”
是她和叶修远一同生活过三年的地方。
南方小城从来都是烟雨蒙蒙，林家所在的小镇上就有一条名字很好听的青石板的小巷，叫做素衣巷，那个时候两个人都还年少，叶修远帮林蔷背着书包，两个人牵着手走在常年有明艳的小野花挤出石缝的青石板路上，叶修远人高腿长，林蔷走了几步就撒娇耍赖，总是让叶修远背着她上学放学，那条路上的空气，浸染了他们最年少最干净的笑声。
那是叶修远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
叶修远一直紧张的盯着瓶身，直到花色慢慢显现出来才轻轻吁了口气，侧脸微笑着看向林蔷：“这在汝窑里面，称之为天青色。”
林蔷没有听说过，但是立马提起了兴趣：“天青色？”
“严格来说也叫豆青色，是青花瓷里面很难烧制的一种颜色，因为在出炉的一瞬间，对温度，空气湿度都是有要求的，只要有一点不符合，就很容易烧坏。”
林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都有什么要求啊？”
叶修远又转头眯眼看向瓶身上的釉色，虽然只有这么一种颜色，但是上面描绘的线条很是流畅，垂柳细枝，似乎就在风中微微飘动，青石透亮，似乎还沾染着南方小镇空气中的水汽。
“出炉的时候，天气一定是烟雨天气。”他顿了顿，“所以这种颜色，也叫雨过天青色。”
林蔷恍然大悟：“我之前听过一首歌，里面有句歌词就是天青色等烟雨……”
叶修远忽然凑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吻，接口道：“而我在等你。”
林蔷脸上微微一红，连忙四下里看了看，好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刚那个老人家也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这是在外面呢，”她声音小小的，觉得自己一定是离炉火太近了，才会脸上有些发烧，“哥，你不要动不动就这么表白好不好。”
叶修远拉住她的手正色道：“你没发现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表白啊。”
林蔷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个人，真的就是传说中连屁都不愿多放一个的叶公子么？为什么这种哄女孩子的情话，他就能信手拈来？
这个豆青色花瓶是叶修远之前就做出模子的，一直在等着类似于今天的天气，毕竟不是在汝窑的老家，所以不管怎么样起头都会有些差异，但是叶修远是谁，林蔷说过，是离现代化科技最近的一个人，没有适合的天气，只要碰到类似的，就用现代化的设备作出一个来，今天的温度和湿度最是合适，加上制造坊里面的加湿器和调温器，果真是让叶修远这个雨过天青烧制成了。
林蔷对于叶修远说把她卖了也没人要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不惜把自己也拉进去黑一把：“照你这么说，其实根本就不是对的天气对的温度对的时机吗，分明就是促成的，这样一来这个汝窑也不是最正宗的天青色汝窑。”
叶修远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架子上的成品，看着她笑眯了眼：“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最好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没有，我就自己制造一个，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又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他和林蔷，从来都没哟什么完美的相遇邂逅和最完美的回忆，他们之间也是有都不愿意触碰和提起的伤痕的，但是只要他努力去修复，去创造结果，又有什么是不完美的。
林蔷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觉得人生导师又给自己上了一课：“你果然是个出色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