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伊此刻寻死的心都有了,胸口压抑的迟迟上不来气。原以为郡主再蛮横,最多只是会派人加害自己,只需日常多防着些就是了,万万没料到,此事竟然会牵扯到自己的归宿。怪不得她上次走的时候,笑的那么奸诈。终归还是怪自己考虑简单了!
虽然心里已然溃不成军,但蔡伊自小性格要强,面对洋洋得意的惠筝,愣是不肯轻易低头示弱,只顾咬牙逞强的说:“嫁给宏王爷,于蔡伊而言简直是难求的好归宿,蔡伊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悦,只是,令蔡伊不解的是,促成了蔡伊的好事,于郡主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惠筝:“当然有好处,至少你不能跟我抢阮畅了,再过两年,他还要随我喊你一声小娘呢!”
蔡伊直觉得胸口憋闷的难以忍受,挤不出半点力气再和郡主周旋,便转过身,气息微弱的留下一句:“郡主来的不巧,奴婢这会儿正赶上身体不适,恕不奉陪,还请郡主自便!”
惠筝料想这份惊喜过猛,蔡伊恐怕一时还难以消化,但事已至此,接不接受都由不得她。心情畅快的扫了一眼蔡伊轻盈纤瘦的背影,有意挑刺激的话对她说:“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我就先告辞了,不过,我今儿个给你捎的话,你可千万要当回事,赶紧把身子好好调养调养,我可不想看老爹取个病恹恹的小媳妇回家!
听到惠筝郡主离去的脚步声,蔡伊坚毅的咬着牙齿,硬生生的把眼眶里的眼泪给逼了回去,步伐凌乱的奔回了住处,从包裹里取了一样东西,隐秘的藏在袖间,双手敷在脸上施力揉了几下,打起精神,信步朝翰林院的方向走去。
不同于惠筝郡主登门时的无动于衷,当蔡伊莅临翰林画院时,里面正各自忙着的一群道貌岸然的翰林待诏们,全都被伫立在门口,沉静且相貌美艳的蔡伊给震慑住了,这些待诏们眼睛睁的一个比一个溜圆。不是他们没见过漂亮的,只是眼前的姑娘漂亮的过于霸道了些,霸道的令人振奋,振奋的让人忍不住腿哆嗦,以致忘记了保持应有的风度。
向来做事专注的阮畅,反应比共事的同僚们慢了许多拍。直到中间有个别自控能力差的,口水都飙出二尺长了,阮畅才发觉周边的气氛貌似过于安静了,暂搁下了手中的笔,抬头巡看,正看到站在门口探着脑袋,像是来此地寻人的蔡伊,忙喜不自胜的开口打招呼道:“蔡伊姑娘,可是来找在下吗?”
蔡伊循着阮畅的声音望过来,晦涩的扯出一丝笑意,应道:“蔡伊正是来找阮公子的,不知道公子眼下方便吗!”
这些个目瞪口呆的画师们,原以为站在门口这位天仙一般的女子,或许是走错了地方,没想到居然是奔着阮畅来的,一个个坏笑的对着阮畅挤眉弄眼的打趣起来。
阮畅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禁不住腼腆的勾起一抹笑意,温声对蔡伊说:“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阮畅匆匆整理好身前摆在案上的书卷,满面春光的迎向蔡伊走去。
在阮畅的带领下,两人缓步行至位于翰林院附近的一方池塘边,池塘的水面上铺满了荷叶,荷叶上面又间或顶着荷花,旁边设有假山,沿岸又成排的种着密集的柳树,两人在垂柳下弯曲的小路上并肩走着,平白让阮畅生出一种与妙人幽会的心情!
见蔡伊迟迟不开口说话,阮畅略显局促不安的挠了挠脑后,试图找个话题打破眼下的平静,目光落到池中迎风微颤的荷花,便浅笑着对蔡伊说:“蔡伊姑娘来的恰是时候,这几天池中的荷花开的正好!往年的这个时候,太后都会专程来这里赏荷花的,算来也应该就是在这一两天了,不知道此刻这院落里的景色,还能入得姑娘的眼吗?”
始终垂首望着脚尖的蔡伊,听到阮畅的话抬起头,四周看了看,云淡风轻的说:“恩,还不错,谢谢你帮我选了个如此僻静的场所!”
蔡伊的话,听上去令人摸不着头脑,阮畅不明其意的看向她,蓦地感觉眼前一闪,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经稳稳的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而手握匕首的蔡伊,此刻正目露凶光的注视着他。阮畅被蔡伊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惊诧的更是摸不着头脑,瞪大了眼睛说:“蔡伊姑娘,稍安勿躁!”
蔡伊虽然表面沉着,声音里却隐隐带着哽咽,咬牙切齿的说:“反正我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索性把你这个祸害解决了再走也不迟!”
蔡伊和徐荥涛同居了几个月,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徐荥涛乃武科出身,功夫了得,在他面前动武,明显讨不着便宜!但阮畅却不同了,尽管在作画方面有双管齐下的顶级造诣,奈何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到了自小习武的蔡伊面前,只能沦落到任其屠杀的份儿。
不过,他好在还有机会讲讲道理,忙开口打岔:“蔡伊姑娘息怒!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在下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姑娘,让姑娘如此的憎恶在下,也好让在下走的明白些!还有,姑娘你……你身在皇宫居然敢私藏匕首,让别人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蔡伊扫了一眼池塘里的荷叶,长的还算茂盛密集,神色黯淡的想着,遮盖他们俩的尸体应该不成问题,随即决绝的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把你的首级给取了,免得回头你再跑去祸害了旁人!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葬身这池塘底下喂鱼!”
本来梦幻中的风花雪月,一转眼变成了拔刀相向、同归于尽,使得阮畅心里的落差委实大了些。然而,明显眼下的处境对他而言还不够糟糕,至少还不足以吓破他的胆,竟让他还有心思琢磨些没用的浪漫主义。只见他脸上涌现出一丝丝的向往之情,淡定而温情的跟蔡伊对视着说道:“若是真有姑娘陪着在下共赴黄泉,于在下而言,也算是美事一桩了……不过,在下还是想问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姑娘不惜舍了自己的性命,也非要解决了在下的小命不可……”
阮畅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丝毫反抗的举动,蔡伊若真想取他的性命,只需手下一用力,便可轻易的送他归西。奈何锁眉僵持了半天,却终是没勇气划下那一刀。并非她有多舍不得自己和阮畅的性命,而是一想到,若是自己死了,把褚南独自一个人留在此地的光景,便又顿时割舍不下,不由心软的收回匕首,别开脸沮丧的说:“罢了,趁我这会儿心软,你赶紧消失……”
脱离了刀刃威胁的阮畅,没急着消失,而是一脸关切之色的追着蔡伊问:“姑娘,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可否告诉在下,兴许在下还能略尽些绵薄之力!”
蔡伊把匕首重新藏到袖间,目光微闪了一下,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若真的有心想帮我,那就麻烦你帮我约见一下宏王爷吧!”
阮畅不解的问蔡伊:“你要见宏王爷做什么?”
蔡伊又是幽怨的瞪了一眼阮畅:“还不是因为你,惠筝郡主怕你这个大才子被我给勾跑了,前两天专程跑到乐府去找我问话,也怪我当日只顾着维护师妹,一时气盛,以致说话失了分寸,惹怒了郡主,她现在说动了她的父亲牟宏王爷,说是近期将向太后提出把我讨出宫,去做王爷的续弦!”
阮畅震惊的大声问:“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蔡伊神色哀漠的说:“我来找你之前,惠筝郡主刚亲口告诉我的!”
阮畅不由得愤恨的责骂起来:“这个蛮横无理的郡主,简直太胡闹了,可恨的是,连一介堂堂的王爷竟也跟着她胡作非为,你先不要慌,我现在就找他们爷儿俩理论去!”
蔡伊冷冷的瞥了一眼阮畅,对他的能力颇显质疑的说:“你确定你能说动他们爷儿俩改变主意吗?我对你是不敢抱希望的,你还是老实的帮我联络好宏王爷,让我亲自去和他谈谈吧!”
阮畅立即大声否决道:“不行,我不能让你去见牟宏王爷,他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见到你这么年青漂亮,只会更加坚定的要娶你!我才不能让姑娘你去冒这个险!你还是先让我去试试吧!”
被阮畅这么一吓唬,蔡伊似乎也有些犹豫起来,定定的看着阮畅,未置可否的问了一句:“如果你这次把事情搞砸了,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阮畅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蔡伊姑娘放心,如果在下真的把这件事搞砸了,到时候我还甘愿在这里等着接受姑娘的处罚,姑娘大可把我喂了池塘里的鱼!”
蔡伊明知一时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只得无奈的说:“随你吧,反正事情已经不能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