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天蒙蒙亮,陆衔就起了床,在门外催促着蔡伊和葛思晴起床动身,她们两人满脸困意的上了马车,陆衔策马带头刚出了自家大门,却看到晨雾中,有一个人骑马在前面拦着去路。
陆衔凝眸细看,这不是两个时辰前跟自己喝酒的徐荥焘吗?不免充满戒备的问他:“徐兄都不用睡觉的吗?不会是昨天夜里尾随我回来,在这里守了半宿吧。”
徐荥焘玩味的笑了下,而后摆出不屑跟他废话的嘴脸,公事公办的宣布:“传皇上口谕,右御林军统领陆衔,听到宣召后即刻进宫面圣,手中事由,暂时转交由左羽林统领徐荥涛代为处理,不得有误。
陆衔一时没反应过来,早已经规划好的行程,说取消就取消了,他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忍不住悄悄的抱怨起来:‘小皇上是不是最近睡眠差,这天儿还没亮透彻,就急着召自己进宫。眼下并无外敌入侵,又无反贼作乱,能有什么急事好商议的,昨天不是已经达成默契,准了自己的假了吗?不用说,肯定是前面这拦路的家伙从中搞鬼了。’
虽然只是口谕,陆衔不服气的劲头在心里跃跃欲试,却偏偏又没有抗旨不尊的气魄,只好转而偏移了火力,对徐荥焘讥讽道:“徐兄倒是对做小弟的关怀备至,昨天夜里刚请完我喝酒,今天又是忙着准备替我去跑腿,这一番盛情让我这做小弟的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毕竟此去路程徐兄不太熟络,还是待小弟进宫面圣之后,再另做打算吧!”
徐荥焘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和陆衔言语拉扯道:“陆贤弟还是安心去面见皇上吧,至于行程,徐某相信马车里的两位姑娘,应该不会拒绝为我指点迷津。”
陆衔回头看了眼马车,徐荥焘这厮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为那马车里的佳人,依着陆衔的性子,怎么会甘心让这家伙得意下去,便故意抬高了声音说:“我身后这两个姑娘性情可是很高傲的,和徐兄往日里身边的那些主动献媚的庸脂俗粉大不一样,徐兄那高超的泡妞伎俩到了她们跟前,未必好使!指不准她们俩看到徐兄这一副标准的花花公子面相,连尊口都不愿开呢,做小弟的劝徐兄还是省省吧!”
徐荥焘没防着陆衔会开口提这一茬,目光急切的越过陆衔看向马车,尽管挡着厚厚的隔板和棉帘,根本就看不到里面,但还是能从徐荥焘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他应该是极害怕,马车上的人听到那些话的,为了尽快的解决掉陆衔这个麻缠鬼,徐荥焘催促着提醒到:“贤弟多虑了,皇上还在宫里等着你呢,千万记得要快马加鞭,免得去迟了,惹得龙颜不悦!”
陆衔明知已经扭转不了局势,为了不让徐荥焘心里太过痛快,便想到好歹在他身边留个眼线,碍碍他的眼,于是假意大方的说:“我心里自有分寸,至于徐兄此番代足,陆某在此先记在心里了,恰好我的随从倒认得路,我索性大方点儿,车辆马匹以及伴当都先借给你,让他带你走一趟吧,省得你舔着脸去烦人家两个姑娘!”
徐荥焘对陆衔的小肚鸡肠付之一笑,在马上对他拱手客套道:“如此便多谢陆贤弟了。”
陆衔没心情再多费口舌,板着脸策马走了起来,在和徐荥焘擦身而过之际,耳闻徐荥焘声音压至极低的挑衅他:“你我虽认识多年,我却还未曾见过贤弟的舞姿,不知道是不是像专业的舞娘那般摇曳生姿,若是欠佳的话,为兄劝贤弟不防趁早练练吧,免得在哥哥的好日子里献了丑!”
陆衔知道徐荥焘是指两人赌约之事,暗想到:去!现在提这个不觉得太早了吗?此去是送她们二人回山,又不是让你们游山玩水,马鞭抽的勤一些,也不过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以陆衔这几天和蔡伊短暂的接触来分析,她应该是个性情及其冷傲的女子,寻常男人若不是对她有舍身救命之恩,想跟她说句话,都别指望她会给个好脸色,陆衔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明明比徐荥焘要英俊,又年轻出了一大截,她还总爱搭不理的。量他徐荥焘年老色衰,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得能用两天时间就搞定蔡伊吧?
虽然对徐荥焘此行及其不看好,陆衔还是假惺惺的应对道:“得亏徐兄提醒,小弟着实应该提早练练、以防万一了,徐兄如此的稳操胜算,春风得意,做小弟的当然喜闻乐见,不过,小弟毕竟不如徐兄那般乐观,徐兄千万不要让陆某白白练熟,却落得无用武之地最好!”说完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徐荥焘早盼着陆衔闪一边了,美美的接过他的差事,策马在前领着载着蔡伊的马车,向城门口方向走去。
昨日徐荥焘到陆衔府上找他,其实只是想看看蔡伊,那个让他只见过一面,便念念不忘的女子。自那天在陆府的书房见到蔡伊,徐荥焘像是中了蛊一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遇如此强烈的感觉,时至此际,他方知那书中所说的‘’魂牵梦绕、身不随己’原来并不是古人在夸大其词!
陆衔方才提到‘主动献媚’一说,其实,并不是信口胡说,徐荥焘之前接触过太多太多的女人,他可以什么都不必做,甚至无需承诺什么,仍会有源源不绝的女人倒贴上来,只因他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显赫的家世,以及俊朗的外表,而徐荥焘却不像陆衔那样不解风情,面对各色美女的诱惑,他从来没有拒绝的习惯。
对于徐荥焘的风流之名,他的未婚妻子陈湘是略有耳闻的,但在某次家宴中瞥见他之后,陈湘还是不由自主的动了心。其实,他只不过对着她灿然一笑,奈何那情那景那笑,以及那天的阳光太过融洽,一下子便在她心里掀起了一层涟漪,她的一片情从此便落在了徐荥焘身上。
好在徐荥焘在两人定了婚约之后,相对收敛了许多,且又待陈湘与旁人不同,多了几分敬重和爱护,以致她隐隐的以为,在与他成亲之后,以自己的才情和相貌,终会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莫说陈湘那般以为,就是徐荥焘也有如此的念头,他觉得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值得他抛却繁华杂念,只愿对着那一张面孔,相爱相亲到老的。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应该就是陈湘了,直到前天他看到蔡伊,他才发觉,原来喜欢上一个人,莫说无心再去赏那些百媚千红,甚至可以痴迷到,连自身都可以忘却的。
昨日在陆衔家门口与他撞上,听到他对随从交待事情时,隐约听到他要送两个女子离开京城,徐荥焘虽然表面淡定自若,其实心头早乱成了一团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接受那个人就此消失,所以,在陆衔被他府上的下人接走后,尽管已是午夜,徐荥焘仍是不顾一切的急急跨马进宫,那时候,柳太后早就已经安寝,奈何她实在对这个外甥疼爱到极致,只听他三言两语,便派身边的总管太监去告诉皇上,务必传旨拦下陆衔,近期不得出京。
小皇上齐誉虽不情愿,却无力开口驳了母后,只好让徐荥焘去代替陆衔跑腿。
自打出了京城,一路上,徐荥焘始终安安分分的,只担心清晨陆衔的话,让马车上的人对自己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直到日过中午,遇到一个小镇,担心饿着了马车上的蔡伊和葛思晴,便在凑到一个体面的饭庄时,停了下来。
马车上的两个人应邀下车时,蔡伊一眼便看出,眼前挽她们二人下车的人,是在陆府上见过的那一个,而之所以对他过目不忘,只因这人看她的眼神,太过的炙热和直率,给她的印象尤其深刻。
而此时的徐荥焘,却像是换了性格一般,压根没敢抬眼与之对视。徐荥焘安排从陆衔那儿借来的小厮,去打了水,供两个姑娘净手,又吆喝着店小二报了茶饭。
蔡伊洗手时不经意的抬了下头,碰巧看到徐荥焘正默默的在一旁看着自己,不禁羞的脸上一热,匆匆的别开了视线。待心绪稍稍静下时,却暗暗思量起来。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虽然并未穿着官服,想他既然能在清晨将陆衔拦下,身份应该不逊于陆衔吧,不知道他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把自己也安排进宫里照顾南儿。
蔡伊和葛思晴净过手,转身便看到徐荥焘递过来的素净手绢,客气的接过来擦干手后,看到徐荥焘已经略显紧张的转身走了,蔡伊只好先将手帕攥在手里,心里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男子是喜欢自己这张面容的!如果自己开口求他,他会答应帮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