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珏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如父皇能干、能把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其他各辅臣,并没有分走他手里的权力,哪怕当时权倾一时的林丞相,也只是费些手脚就能收权的,并没有让他权倾朝野、捍卫不动。
可是自己不是行的,既然自身不行,那就只能借助于旁人了。那没有野心却又有责任心的陈晋平,就成了他的首选。
两人相差年岁不大,晋平虽然小时候身体不好,可是,无论文武,却都要比他强,虽然有时候想起来,会有不甘心和不服气,可是,没有办法,谁让人头脑就是好呢?还在皇祖父那里也是深有好感的,好在,他与自己感情一向深厚,又没有霸权的念头,父皇也让自己与他多亲近,正好!
李景珏也认命的决定,要做一个能识人、能容人的明君,把国家大事处理好,至于其他,尤其是情爱之事,那就算了吧!
以他们的权势,还奢望能有爱情吗?深宫之中,人心难测,还能有爱情吗?
段佳璇也是为了稳住长公主府和国公府,两人又是自幼相识,她容貌才情也非常出众,而且她本人确实也很适合打理中宫,自己对她也不反感,这才娶了她为太子妃。
直到这一日,李景珏与陈晋平一同遇刺,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子,这勾起了他的心思。
认真说起来,也不是看到,因为他根本连那名女子的面也没有见到,只听到她的声音和与众不同的想法。
他想要扭过头去看,却被陈晋平一把抓住衣裳,警告的眼神看向他。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陈晋平虽然从来不拘小节,可一般也会把这些表面功夫做到位。而且,这一回,他非常认真。
陈晋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想让李景珏看到那女子的真容。
可李景珏却实在想看看,向往山水的女子,是一副怎样的模样。某些喜好,他觉得两人还是相似的。正如现在。
在两人的对峙中,女子与她的弟弟已经走远。
两人一同下树,正要去追,却不料后面响起了马蹄声,人数似乎还不少。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紧张地看向路的那边,小小女子,早就不见了踪迹。他们不退反进,迎着马蹄声走去。
“晋平,你后悔吗?”李景珏问。
陈晋平无声地笑了,手中紧紧握着匕首。李景珏亦如此。
好在,到的是援兵,刺客已经不见了踪迹。
李景珏常常在想,那女子是不是长得国色天香,这才引得陈晋平如走火入魔般地寻找。
可是,等那日在宫门口一见,他却发现,这女子实在平平。
样貌清秀,名字悦耳却也有些萧瑟之意。秋零!
他忍不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让她知晓。
谢秋零也没有细问,或者说,她被吓得已经没有心思去细想了,也没有巴结讨好。要知道,能够就这样出入皇宫的,绝不是一般身份的人。
李景珏心下暗笑,这晋平,什么眼光?这女子是傻还是迷糊?可是看到她纯净的小眼神,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不知所措、脸红垂首的样子,想起她当时的‘豪言’,李景珏突然笑了,然后,他发现自己心动了。
真是个有趣的女子,也是个干净的女子!
都说相由心生、看人先看眼,他觉得自己猜对了,这是个值得让人去珍惜的女子,只可惜,自己没有这个福气,而且,她是晋平已经看中的人。
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已经不能对她有行动了。
因此,他在母后那里转圜,让她得以平安离开,平时也多加照拂,让人打听她的消息。
有时候,李景珏也在自嘲,人或者说是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贱?越是得不到,越是很挂念,尤其还不能对任何人言语,更是让他百爪挠心,每次相见,都恨不能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仔细,唯恐她受到了一丝丝的伤害,这种感觉,到他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时,达到了顶点,也得到了些许宣泄。
陈晋平出使玉岭,请李景珏封他的夫人为公主。
李景珏频频请谢秋零入宫,甚至还把一枚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金牌给了她。
知道物件贵重的谢秋零连连摆手,“皇上,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在皇帝面前自称‘我’,这是李景珏给谢秋零的特权,知道她不熟也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他便强硬地免去了这些能拉开人距离的东西。
他笑道,“没有什么不能要的,晋平托我照顾你,若是你有闪失,我如何对得起他?你把东西收好,常来皇宫散散心,有事了派人来与我说,不要亏待了自己!”他很是关切。
谢秋零仍是那样温柔,“多谢皇上,我没事,府里也很好,不缺什么的!”
“嗯,那就好,以后,你便是永和的公主,我的妹妹,不会有任何人能欺负你的!”李景珏终于有了可以保护她的身份,哪怕以后陈晋平犯混,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她走了,虽然不能厮守,可是,可以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
或许是他的念头太强烈,竟然真的有需要他保护的一天。
陈晋平死于一场天灾,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让人寝食难安的反贼。
李景珏又有些愧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兄弟,要知道,这么多年,陈晋平对谢秋零,从来没有真心亏欠过。
而且,谢秋零对他的逝世,也完全无法承受。
她先是无意识地封闭了自己的思想,让自己失忆,后来,又一蹶不振,一天比一天衰弱,李景珏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美好纯净的女子,渐渐变得虚弱不堪。
“秋零,你不要胡思乱想,晋平他、会回来的,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或许,他只是去到了某处其他人难以到达的地方,过几年,他就会回来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等他回来!”
李景珏觉得自己说不出的心痛,暗骂自己的狠心,那可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怎么可以生出让他消失不见、由自己代为照顾他夫人的想法?
如果天子的想法能够实现,他希望,自己的念头能再次成真,陈晋平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不想让谢秋零日渐凋零。
他不想要这样的保护,现在,他只要远远的看见,知道她活得好好的,就够了,可是,老天似乎没有空来理他这位九五之尊的皇帝。
谢秋零还是渐渐衰弱下去,一天比一天没有精神,一天比一天脸色差。
李景珏时常会来国公府,可是,又经常止步于若菊院门前,他没脸、也不敢进去面对,就怕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如果可以,他要把陈晋平留在京城,留在谢秋零的身边,让他们夫妻比翼双飞,好好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