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巷酒久久想,礼恭宫里历历躬。”
对联一出,全场皆静。
片刻以后,外院中渐渐响起了低声议论的声音。
“这是诗?”
“单听韵脚便难入上等诗文之列,意境比之前两篇惊艳之作,水平更是差之千里,这……”
“县令大人莫不是拿错了诗作吧?”
“嘘!噤声,你忘了这诗是谁一起评判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到提醒以后,在场众人的质疑声迅速消失,纵然有所不满也只是憋在心里。
县太爷都毕恭毕敬的人物,他们质疑不起。
就在在场众人疑惑之际,内院中走出一位身穿布衣的老宿,环视一番四周,随即从王廉手中接过了柳君的稿纸,便走向外院众人。
一边走,一边举起手中宣纸,将正面对向众人,朗声道:“想必各位也都已经听了出来,这两句不管是韵律还是格式,严格意义上来讲,都称不上是一篇诗作。”
这位老宿,是跟随那位大人物来的几人其中之一。
如今连他都这样评价柳君的作品,在场众人不由得脸色大喜。
莫非,当真是判断有误?
一旁,第三甲徐双原本阴沉的脸立刻拨云见日,眉笑颜开。
他出身书香门第,参加此次诗会原本胜券在握,却杀出两匹黑马。
如果证实这对子获得魁首是个意外,他便可跃至第二甲。
如此一来,尽管仍未达到心中预期,但总归会好受一些。
就在众人心中各有猜测时,老宿再次开口:“这位参与诗会的才俊精才绝艳之处,不在诗作,而在笔迹。”
一边说,老宿一边举着手里的宣纸向前走去,似乎要让每一位参加诗会的青年,都看清楚这纸上的笔迹。
“请诸位细看。”
“这纸上的字,瘦硬之中,却隐藏着一丝优雅,柔弱之中,又透露出点点刚劲,结构严谨,但是却又富于变化,恰似文人风骨,不屈不折!”
“凭借老夫这大半生的见识来看,这字,可以说是自成一派!”
“赏完这字,诸位再来看这对子的内容,方才听时听不真切,如今细看这纸上对子,仅四音七调,却不失内涵,同样需要极深的造诣才能做到。”
说到这,老宿故作小心翼翼地将纸卷了起来,随即走回王廉身前。
双手背后,老宿对在座众人笑着说道:“故而,我等一致认为,应将这副对子的作者,柳君,设为今日这县衙诗会的魁首。”
“诸位可有异议?”
刚才还有所疑惑的众人,此刻全都回过了神,连连摇头。
但凡对书法有些皮毛了解的,便能看出,柳君这副对子所用的字迹有多惊艳。
就算没有了解的,从老宿口中一个“赏”字也能窥得其精妙。
自然不敢再有质疑。
见这局面,原本准备蹦出来再对陈刀嘲讽一番的张老板,也硬生生把想好的话憋了回去。
陈刀如梦初醒一般,愣了片刻,随即哈哈大笑着拍了拍柳君的肩膀道:“柳老弟果然不凡!”
得意的扭头瞄了满脸铁青的张老板,陈刀回过头搂住柳君肩膀哈哈笑着说:“书法自成一派,这可是书法宗师才能达到的境界!”
“听老弟你说一般以后,原本我已对这次诗会夺魁之事不抱希望。谁知原来你这一身本事这次用在了这字上!”
“不看内容,回归本真,将功夫下在字迹上,即使不看内容也已附上几分意境,高!实在是高啊!”
“看来我老陈还有很多地方得向柳老弟请教啊!哈哈哈哈。”
柳君嘴角一阵抽搐。
他是死也没想到。
这出戏的败笔出在自己这字上。
前世瘦金体就是自己最喜欢的字体,因此特地练习过很长时间。
虽然称不上大成,但也已经颇具风范。
拿起毛笔以后写什么字几乎已经成了习惯。
靠!
失算了!
柳君这样想着,那老宿却并不知道,只是走到柳君旁边,并未嫌弃他身上的破旧衣服,只是笑道:“恭喜柳公子夺得魁首。”
“公子这一手好字,可是震惊了我们几个老东西,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我一同进这内院攀谈一二?”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教一番这字中奥妙。”
柳君叹了口气,拱手道:“请教不敢当,只是小子尚未参加童试,没有功名,怎能与诸位名家共坐一堂。”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推脱了。
那老宿听到“名家”二字十分受用,哈哈笑了笑,道:“以柳公子的才干,想必通过童试,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老夫便先在这里预祝柳公子旗开得胜!”
柳君拱手笑道:“那便借您吉言。”
随即老宿点了点头,便重新走进了内院。
此时现场众人已经被柳君震惊的体无完肤,诗会过后,原本一身破旧衣裳的柳君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众位青年才俊当中最为卓越的一位。
只有几位不服的青年人阴沉着脸,其中便包括徐双。
然而第二甲的王贺却是笑着走上前来:“四音七调便做出一副对子,还能应上那位大人给出的题目,加上一手好字,柳兄大才,王某输的心服口服。”
刚送走县内名宿的柳君有些诧异的扭过了头,看向走上前来的王鹤。
此次诗会他能够一举夺魁,其中固然不乏有那位妇人刻意为之的因素。
但他不经意间写出的瘦金体,却也的确足以令众人眼前一亮,因此取得魁首虽是意料之外,但也无可厚非。
俗话说,读书多是屠狗辈,被一个看起来穿着落魄之人压上一头,此时院中的众位青年才俊应该都对自己有些怨恨。
特别是第二甲和三甲,刚才他看三甲徐双的反应,便在自己的预料之内。
如今这王贺满脸笑容,柳君不禁有些诧异,夺得魁首拿走的不只是一个名头,更是他们一飞冲天的机会。
更何况方才柳君还将这机会白白浪费,这王贺竟然还耐得住性子,要么就是个真君子,要么,便是一个极有城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