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有大亮,紧闭的宫门之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原来是因为有一名男子正跪于威严的东门,只见他腰板挺直,目光炯炯有神,双手托举着一卷事物,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
但无论周围围观了多少人他都目不斜视,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额前还残留着干枯的鲜血,已经渐渐变成了暗褐色。
而此时皇帝的寝宫磐龙殿内,君清澜一边被小太监将身上的龙袍穿戴整齐,一边听着五步之外跪匐与地的暗卫的回话。
突然,他低垂着的漂亮的眼睑微抬,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微笑,“那人是一路从祭坛跪过来的?”
“回主子,从昨日晚间开始,一步一叩一直到三四更的时候才到的东门,京中的很多百姓都看到了”那人恭敬的低垂着头,声音毫无波澜的回复道。
“是否与西虎国所提出的和亲有关?”
“他是主张洛将军和亲的领头人,在百姓之中有一定威望。”
君清澜忘了一眼外面透进来的微光,夏末的天总是亮的那么早,“这个时辰东门应该开了吧”
“是,前来上朝的官员已经前往宣德殿了”
“那人又一步一叩的跪去宣德殿了?”君清澜接过递过来的帕子,擦脸的动作一顿。这段路可不算近,没有半个时辰是到不了宣德殿的。
“是!来往的诸位大人都看见了”
“洛将军现在何处?”很快君清澜就一切收拾妥当了,抬步向停在殿门口的轿撵走去,顺口问道。
“洛将军尚未出府”
君清澜脚步一滞,生生停下了步子,展颜笑了笑脚,脚下已经转了方向,随侍的小太监有些奇怪,一时摸不准这位爷的意思,“皇上您不去上朝了?”
“先传早膳吧”看来尘儿是想等那人了。也对,此时皆是百姓所逼,当着他们代表的面在合适不过了。也不至于落人口实。
“好嘞,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小太监哪里敢揣度圣意,听着吩咐便利索的下去办事了。
日头很快便升上来了,刺眼的日光照在那名匍匐于长长的玉石台阶上的男子,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毕竟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都没有起身过,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等到他终于艰难的将头抵在宣德殿前的青石板上,洛归尘也恰好几个起落落与那人的旁边,脚步不停的朝殿内走去,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脚边那名男子。
他强撑着一口气,一身傲骨的昂起了头颅,不屈的目光跟随着洛归尘离去。
可用错了地方的傲骨又能值几分?堂堂七尺男儿,为了一句威胁,为了一句虚无的承诺,便用一名女子去换取和平,她只觉得悲哀。青龙的后代,而她却看不到那种远古所遗留的高傲与自尊。
洛归尘进殿,重臣无不低眉垂目懦懦不言,无人敢抱怨让他们干等了这么久,大家都心照不宣今天的朝堂所议何事。
掌事太监接收到君清澜的眼神,手中的拂尘一甩,向前走了一步,“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草民吴竹建求见陛下!”太监特有的长音尚未落下,殿外那人已经迫不及待的高声喊道。
“宣!”
他的腿这次之后恐怕会落下病根了,几经努力想要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最后派了两个小太监才将他拖到大殿中央。
“草民携万民书叩见陛下”吴竹建双手将手中的万民书交给掌事太监,再次将本就鲜血淋漓的脑袋往地上砰砰的砸,“草民斗胆,为了万万百姓免受疾苦,携此书上达天听于陛下,祈求陛下能够体恤民间疾苦,对洛将军和亲之事三思!”
君清澜寡淡的将万民书中的内容扫过,便扔到了面前的桌案上。让人捉摸不准圣上是个什么态度。
“哦?朕的百姓都是如此想的吗?让我国的护国大将军去和亲”
君清澜带着威压的声音从上面低沉的传来,吓得吴竹建一抖,抱着必死的决心,“多年征战百姓已经饱受战乱之苦,此举可报我朝百世太平,为了百姓,陛下......”
“大胆!”君清澜声音凌厉,“朕若答应了,那这又与投降有何不同?你想让朕亲手将东龙国拱手他人吗”
“草民不敢!”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不仅吴竹建吓得声音残破不已,朝中大臣顿时齐刷刷的跪了一片,一起高呼,“陛下息怒”
“无知!愚昧!”君清澜气的走到重臣面前,指着他们一顿臭骂,“我朝失去了洛将军,若是往后再有战事,谁能带兵奋战一线?西虎国将来若是反悔,众卿又该如何应对?”
无人敢在这个关头去触霉头,吴竹建似乎也被这一连串的逼问震呆了,洛归尘暗暗盯着他颤抖的背脊,心里却想着这人可千万别被君清澜给吓懵了,要不然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当然这也是苏北辞所担心的,这个一生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平民要真被君清澜一吼给吓蔫了,那他后面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皇上说得对,尔等草民可有考虑过这些后果?要是胡乱就敢上万民书可是欺君之罪!”
吴竹建又是一颤,脖子梗了梗,左右都是一个死,壮着胆子开口道:“草民认为,只要西虎国拿出的诚意足够,我们不妨信任他一次”
君清澜面色稍虞,似乎真的认真考量起来,“众位爱卿觉得呢?”
“这、这、臣认为此人言之有理,倘若西虎国真的能拿出足够的诚意来保证他们的承诺,那和亲之事也不是不可考虑,毕竟这对我国的百姓而言可保百年安居乐业”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有一人率先站出来说道,颤颤巍巍的不敢看洛归尘的表情。
此人说完便又有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了,明显都串通了一气,有些立场不明的也观察着君清澜的脸色选择好了站队。
而直到此时,苏北辞才优哉游哉的出列,俯身贴地行了一个大礼,“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