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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豆2025-06-12 09:182,709

20

今日便是我和他约定的半月之期最后一日。

可惜,秦子阳,你还是来晚了。

高高的城楼之上,我被宁澈以长剑拦在颈侧,一路挟持着来到了两军对峙的阵前。

城门之外,是面色沉冷的秦子阳,还有他身后的北疆将士。

看着城下的秦子阳,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

其实秦子阳小时候不黑的,他也和宁澈一样,皮肤白皙无暇,只是一张小脸格外冷峻。

直至有一天,爹爹把他带了回来,告诉他不要怕,他大伯父稍后便会来接他回家。

爹爹一贯敦厚,拉我到一旁,悄声叮嘱:

「子阳的父母为将士夫妻,前不久在战场上被奸臣所害,爹爹经过将军府时见他被管家欺辱,所以接到了我们府上暂住,你要好好开导他。」

那时候的秦子阳,眼里皆是惶恐与恨意,直到我逗他很久,才愿意开口说话,却不是我对我说的:

「我要为父母报仇。」

他对着爹爹要跪下,爹爹扶住了他,告诉他必须要练好身体,才能有报仇的资本。

于是从那以后,他的皮肤就越晒越黑,但身体也越来越壮硕。

直至参军,直至领兵作战,直至此刻手执长枪,兵临城下。

而残害他父母的主谋此刻就端坐在宫中,正在虚伪地捻珠焚香,求佛祖的保佑。

好巧,残害我们父母的都是同一人--当今掌权的太后。

「秦子阳,你若退兵,孤便不伤她分毫。」

宁澈的声音在耳边凉凉响起,似乎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城下的人眼中一瞬涌起波澜,似要掩饰悲痛。

我听到秦子阳一贯醇厚的嗓音,在此刻变得沙哑无比:「宁澈,你无耻,竟用女子威胁两军交战。」

「秦子阳,孤的耐心是有限的。」

长剑靠近了一寸,我感受到有温热的鲜血丝丝缕缕地渗出来,一滴滴融入颈部的肌理。

秦子阳握着长枪的手开始颤抖,他不再掩饰痛楚,眼眶微红,双眸中似有风波暴起,凛冽刺骨。

我知道,他要退兵了。

就像小时候玩家家酒一样,当我要扮做新娘嫁给宁澈时,他就是这样的神情。

只是那时候我年纪太小,看不清。

「秦子阳,他娘的你敢退兵,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吼了一嗓子,用力太大带动了脖颈上的伤口,鲜血流得更加肆意。

我清了清喉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

「秦子阳,我不怪你,是我没有等到你。」

「记得替我去看塞北的杏花,去扎彩色的小辫,去尝塞北的胡饼。」

「记得为我爹娘报仇,也要记得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秦子阳忍辱负重十余年,才求得为父母报仇的机会;爹爹忠君爱国,最后被毒酒赐死;娘亲温善贤淑,却被逼无奈殉情。

我不甘心,就这般放弃。

我看见秦子阳翻身下马狂奔而来,又被身边的副将死死抱住,我看见宁澈变了脸色要收剑,却被我反手握住剑尖。

他们都没能阻止我。

我快速地夺过剑,凑近,闭眼,直到剑刃划破脖颈,果然如梦里那般,一样的疼。

鲜血从脖颈喷洒而出,似乎有几滴血沾染到了我的睫毛,让我的眼前殷红一片。

可我却似乎拨云见雾一般,看到了一片粉白--那是大片盛开的杏花。

有个脸上黑黢黢的男孩,腰间挂着一个丑丑的荷包,手里拿着一个金黄的胡饼,满脸无奈。

小女孩头戴杏花簪,梳着一头彩色的小辫,一脸傲娇地站在杏花树下,正等着男孩来哄她。

男孩低着头朝小女孩走去,嗓音里满是羞涩:「我承认,我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番外

1

我抱起严淼淼的时候,她头上还戴着那支杏花簪。

明明梳着一头繁复的发髻,簪着满头的珠翠,她却依旧将那支被华贵发饰衬得毫不起眼的簪子,悄悄地插在了发尾。

这个女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执着。

她其实早就知道宁澈的敷衍与心不在焉,却依旧翘首以待,只盼他能回头。

有一次陈纤若在宁国公府的游园会上,故意起哄让她就着菊花作诗,就是要看她的笑话。

严淼淼自幼就不爱好诗书,硬是憋红了一张脸,也凑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神掠过我,望向了宁澈。

宁澈却不搭理她,只是在陈纤若作出一首绝句后,拍手称好。

那时候的严淼淼,脸上写满了傲气与不屑,却还是快步走上前挤走陈纤若,凑到宁澈身边小心讨好。

尽管她一心扑在宁澈身上,但也会在席面上顺走一块桂花糕,塞到我手里,叮嘱我快尝尝。

我知道她只是遵从严伯父的话多多关照我,可那块桂花糕,却被我依旧吃出了格外香甜的味道。

可如此鲜艳又明亮的严淼淼,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再也不睁开眼睛了。

北疆的士兵骁勇善战,一路势如破竹,不消片刻就攻破了城门,打到了朝阳殿。

我就在冰冷凄清的大殿里,找到了严淼淼,也看到了抱着严淼淼的宁澈。

他脸色灰败,头发散乱,就连曾经极在意的绣袍也沾染上了血迹,那是严淼淼的血迹。

他低着头,就像在哄严淼淼入睡一般,低声呢喃:「淼淼,我错了,我不该逼迫你。」

这句话如粘了毒液的引线一般,一下子就将我的痛楚点燃到了极致。

我从他怀里抱出严淼淼,轻轻放到殿后的软塌上,对着宁澈挥出了早已隐忍多时的拳头。

就如那一天,我为严淼淼报半月湖边的巴掌之仇时,将宁澈堵在巷子里,打了一拳又一拳。

可是做再多也没用,那个傲气又娇憨的严淼淼,再也回不来了。

2

我又见到了那个女人--陈纤若。

她跪在我面前,告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宁澈对她的逼迫。

她扭扭身子,露出胸前的两道弧线,天真又无知的望着我,希望能得到我的保护。

我一把推开她,又朝那弧线补了一脚:「我会让你活着的,但是要比死了更痛苦。」

她这才卸下一贯柔弱的面具,终于露出癫狂的神色。

哪怕是在我离开冷宫很久后,依然能听到她的叫骂声在冷宫的窄巷里想起:

「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就算我被系统吞并,也要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我何时惧过生死?

但淼淼临终前的话,让我连脑海里出现想死的想法时,都觉得对她是一种辜负。

我得好好地,为我们报仇。

我不顾天下人的谴责与辱骂,一刀砍断了太后的脖颈。

只是因为阿爹阿娘品行耿直,不愿意成为她的党羽,她就断了大军的粮草,落下无稽的罪名,让他们惨死沙场。

这个老太婆,与我们从未见过面,却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凄苦一生。

早就该死。

大军在密室里找到了先皇,他虽然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好在身体并无大恙。

我却又想到了那天在猎场的场景,他坐在大石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严淼淼。

我的脾气又有点上头了--我的女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如今大局已定,我向皇帝请辞,前往塞北。

只是这次走,身后再也没有为我送行的那个姑娘了。

3

我其实一直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严淼淼在相府门口问我要礼物那一次,我的怀里就已经揣好了那只杏花簪。

可是我却无端地有些紧张,簪子是贴身之物,若是她不喜是否会让她为难?

当初在塞北,我看到满山的杏花,就想起了这个面色粉嫩的小姑娘。

所以我就请教了当地的老师傅,削断了好几根簪子后,才雕出了这朵杏花。

她比我要勇敢得多。

那个月色如雪的夜晚,她就那样亲密地伏在我耳边,向我诉说她对我的喜欢。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她了,在回京见她的第一面,在那个小巷子间,我其实就想告诉她:

「那你可有意中人?」

「若没有的话,可否考虑一下我?」

可终究是没机会了。

我只能用荷包装着那天在茶馆削断她的几根碎发,一遍又一遍地在塞北的山野间。

告诉她:「严淼淼,我承认,我就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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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曾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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