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如猛兽般侵袭沪上,寒风卷着冷雨拍打在汤臣一品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窗外的黄浦江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江水失去了往日的波澜壮阔,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灰,连对岸的摩天大楼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冻在了浓雾里。
客厅里开着暖气,温度计显示室内温度足有24度,可偌大的空间因为少了人气,依旧显得空旷冷清。
昂贵的羊绒地毯铺在地板上,踩上去悄无声息,水晶吊灯的光芒洒下来,却照不亮角落里的阴影。
沙发上的靠垫摆放得整整齐齐,间距精确到厘米,显然是林清晓强迫症发作的成果。
茶几上的玻璃杯倒扣着,没有一丝水渍,旁边的水果盘里放着刚切好的苹果,用保鲜膜仔细盖着,却已经氧化得有些发黄——
那是昨天晚上准备的,沈墨华没回来吃。
餐厅的餐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吊灯孤零零地悬在上方,映着光洁的桌面,反射出冰冷的光。
整个家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格外清晰。
沈墨华连续一周都在高强度工作。
星海科技的Android系统进入关键测试阶段,每天要和硅谷团队开跨洋视频会议;
星空科技的硬件采购进入尾声,需要和供应商敲定最后的量产细节;
国内沈氏集团的资源协调也不能落下,张仲礼每天都会发十几封邮件汇报进展。
他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偶尔深夜回家,也只是裹着那件黑色大衣,连鞋都来不及换就直奔书房。
书房的电脑屏幕亮了一整夜,蓝光映在沈墨华疲惫的脸上。
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滚动的英文邮件,眉头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微微皱起。
桌上的咖啡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杯壁上结着褐色的渍痕,旁边散落着几张写满公式和备注的便签纸,被咖啡洒出的痕迹晕染了边角。
凌晨三点,他终于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体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忍不住侧过头,压抑地咳嗽了两声。
那咳嗽声很轻,带着浓浓的疲惫,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
皱了皱眉,伸手揉了揉喉咙,并没有太在意——
这种小毛病在高强度工作时很常见,他以前也常常这样,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依旧灰蒙蒙的夜色,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却依旧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不能倒下。
清晨六点,林清晓结束了晨练。
她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她刚走进家门,就看到沈墨华从书房出来,正急匆匆地往门口走,显然是要赶去公司。
他身上的西装还是昨天那套,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袖口沾着一点咖啡渍,头发也有些凌乱,和平日里那个衣着整洁的沈墨华判若两人。
林清晓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沈墨华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眼下的乌青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嘴唇干裂起皮。
他走路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随时会倒下,连换鞋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清晓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沈总真是忙啊,忙到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沈墨华正低头系鞋带,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显然还没完全清醒。“早。”
低声说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没力气和她斗嘴,只是加快了系鞋带的速度,想赶紧出门。
林清晓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疲惫的眼神,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突然就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想说“要不要请假休息一天”,想说“桌子上有感冒药”,想说“早餐在厨房热一下再吃”,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冷哼:“哼,真是虚有其表。平时装得那么精英,一忙起来就成了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氏要破产了呢。”
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却比平时轻了许多,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沈墨华系鞋带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林小姐见笑了。”
站起身,拿起公文包,“我先走了。”
说完,他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甚至没敢回头看林清晓的表情。
门“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隔绝了沈墨华的身影。
林清晓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走到客厅,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被随意扔在角落的大衣上,那是沈墨华刚才匆忙间落下的。
她走过去,伸手拿起大衣,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布料,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走到厨房,看着灶上还温着的粥,那是她早上特意早起做的,想着沈墨华可能会吃点东西再出门。
现在看来,是白做了。
林清晓叹了口气,把粥倒进了垃圾桶,动作却有些犹豫。她走到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狼藉的景象——
打开的电脑,空了的咖啡杯,散落的文件,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
客厅里,林清晓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平静。
她走到药箱前,翻出感冒药和退烧药,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又把保温杯装满温水,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厨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可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个苍白着脸出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