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年关已近。
这日雪大如席，雪片直直地快速坠落，整个天地片刻便失去了色彩，变成一片灰白。
下午骤雪初霁，林宓儿才得以从屋里出来透个气。
院子里的深厚积雪已经被侍女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挂在树枝上、屋檐上的冰雪，在阳光下闪闪泛着白光。
阿玉去替她从街上买回糖糕，刚走进院里便看见她站在屋子门口仰着头，惬意地欣赏着满院的银装素裹。
她犹豫了几分，踌躇着走到林宓儿身边。搀着她的手臂往屋里走，
“夫人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可千万别冻着了。”
林宓儿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碍于院里其他人在场，没有追问。直到回了内室在桌边坐稳了，才开口问道，
“怎么了？”
阿玉见屋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略带紧张和迟疑，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
“我刚刚上街买糖糕，听人家说，东宫太子妃出事了！”
“太子妃出事？！”
林宓儿惊得差点叫出声，阿玉连忙示意她小声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会儿也有些心急，心脏加速跳动了起来。
阿玉知道她和太子妃情同姐妹，不忍瞒她，便一五一十把在街上听到的消息全透露了出来。
“听说东宫赵妃在宫宴上生下死胎，太子彻查后发现是太子妃送给她的一串用雄黄熏制过的佛珠，才导致孩子胎死腹中。”
林宓儿急得锤桌，要不是被阿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差点就要弹跳起来，
“怎么可能？！那串佛珠是我和她一起去上砚寺求的！我一直戴在身上，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
阿玉连忙摆摆手，似乎扫去什么晦气东西。
“呸呸呸！夫人可别乱说！这事我也是从街上听墙角听来的，不一定是真的呢！不过太子妃这几日确实是被禁足在东宫了，看来和这件事情应该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她在宫宴那日生下的死胎？可是王爷回来什么也没跟我说啊！”
阿玉轻叹了一口气，
“王爷怕夫人担心，什么都不肯说。要是知道我擅自告诉夫人这些事，恐怕我还得挨罚呢……”
林宓儿这会儿已经顾不上阿玉会不会挨罚这件事，径直起身去取挂在架子上的白狐披风，随手披在肩上便要往外走去。
阿玉连忙赶到她身前拦住她就要跨出门的脚步，
“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东宫看看去！”
林宓儿一边扶着门框，一边急急忙忙就要出门。
因为肚子挡住了视线，她没留意到门槛，差点被绊了一下。
阿玉赶紧伸手扶住她，生怕她再摔倒，一边压低着声音劝慰她，
“太子妃被禁足，夫人与太子妃又一向交好，这个时候太子不会见夫人的！而且太子妃现在只是禁足，说明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不如还是等王爷回来……”
林宓儿听说这事还有转机，迫不及待地打断她，
“那王爷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
林宓儿见她面露难色，才意识到自己问她一个后院侍女这个问题，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没停下脚步，只是脚下多了几分谨慎和稳重，腾出一只手扶着肚子，语气急且不容置疑。
“那我进宫找他去！”
阿玉拿她没办法，连忙替她取了暖手炉，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一同往王府门口疾走去。
……
太子妃在太子开始调查此事之后突然被禁足在东宫，虽然太子对事情真相讳莫如深一直没有明说，但大家心里已经大概有数。
此事宁王一直暗中有所关注，一是因为林宓儿和太子妃亲如姐妹，他担心她这个看重感情的小傻瓜会关心则乱，惊动胎气。二来则是因为他留意到赵妃当日赴宴戴的那串佛珠，与林宓儿手里那串及其相似，多年宫斗的直觉告诉他那串佛珠有问题。
如果太子妃真的有意害那赵妃，直接在送她的佛珠上动手脚，似乎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而赵妃又偏巧在宫宴上出的事，当日在场的最大嫌疑人也只有太子妃。况且在皇上和太后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有故意闹大的嫌疑。
疑点重重却把目标有意无意地指向太子妃。他觉得蹊跷，所以派高阅在暗中调查此事。
至于林宓儿那边，他什么也没说。
以她现在的状况，让她担心有害无益。况且她也即将生产，谈论这种事也是忌讳。
因为赵妃的父亲是太子太傅，女儿无故生下死胎，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在他的施压之下，太子今日下朝后匆匆去后宫向太后和皇上汇报此事的调查结果。
宁王正好在静安宫请过安，就见到太子匆匆赶来。
他听高阅说过事情涉及那日太子妃从从上砚寺求得的佛珠有关，所以也并不急着回府，留下来听太子汇报事情真相。
太子果然带来那串佛珠作为罪证。
“这串佛珠是意舒那日与宁王府到上砚寺祈求安产，之后送给赵妃的……儿臣调查后发现这串佛珠被人用雄黄熏制过，而雄黄对胎儿有剧毒，有孕之人不能触碰。所以，那日赵妃才会意外诞下死胎。”
这件事的真相被揭穿，静安宫压抑到了极点。
皇上听了一言不发，太后却震惊得不能自已，因为这个结果远远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太子妃意舒是辅国公的嫡女，也可以说是被自己看着从小长大的。她相信这个孩子本性纯良，断不会有害人之心。
“意舒她承认这件事了？”
“她承认佛珠是她相赠的，可是不承认在佛珠上熏制了雄黄。不过罪证已经摆在这儿了，就算她不承认，也是事实。”
太后依然不敢相信，声音有些颤抖，
“意舒这孩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怎么会……”
太子轻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证据确凿，孙儿也不敢相信这事是她干的啊！”
宁王蹙着眉，盯着太子手里那串佛珠，突然发话，
“你是说，这串佛珠是太子妃送给赵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