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暴风雨
士曈2024-07-09 09:445,852

77区,色彩斑斓的街道在黯淡的天空下像褪色的旧照片,张憬然身穿一条黑色大衣坐在街口的西餐厅内戴着隐蔽蓝牙耳机,暴风雨天气正常营业的门店不多,路面上零零散散跑着几辆速度缓慢的小车,路边的椰子树的叶片怒发冲冠随着大风而左右摆动,树上的椰子摇摇欲坠,路边挂了警示牌用英文写着小心椰子坠落。阿奇和便衣警察分别蹲守在路边停着的轿车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阿奇灰色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的一切,手里夹着的香烟飘荡着浓郁的白雾。

西餐厅内的墙壁上挂着装饰繁琐的钟表,时针指到罗马数字三,咖啡杯壁上结出了棕色的圈渍,张憬然将钞票压在盘子底下,起身拿过倚靠在桌边的红色雨伞走出门外。

“1号出发1号出发,注意警戒,中心马路一切正常,完毕。”阿奇坐在车内,耳机里传来英文汇报声。

中心马路上一把红色的雨伞在路面上缓缓走过,伞檐压低由街角拐过,进入环岛马路。手中的伞柄几度要挣脱张憬然的手掌,红色的伞身在强大的风力中左右摇晃。路过街角停着的黑色轿车,张憬然抬起头寻找红色邮箱的位置。

阿奇盯着眼前的红伞,扫视着周围环境,仿佛下一秒就会窜出一个诡异的陌生面孔。

张憬然走到红色邮箱旁,路边过路的汽车飞速行驶,溅起脏水。张憬然从口袋里掏出信封,将信封塞进邮箱内,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三点过七分。张憬然站在屋檐下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阿奇手里的烟灰凝结成块,“1号完成任务,三分钟后A组开车去接。”

“A组收到。”

阿奇盯着红色的邮箱,几分钟内并没有第二个靠近邮箱的可疑人员。一辆小轿车从南努沙登巷开进环岛马路,小轿车在张憬然面前停下,张憬然拉开车门坐进去。小轿车驶出环岛马路,阿奇打开窗户弹了弹烟灰,干脆将整只烟丢出车外。

“B组留在原地待命,C组撤出马力士巷和我交换工作。”阿奇发布命令,两辆小轿车一前一后从环岛马路驶出,一辆朝中心马路驶出77区,另一辆开进马力士巷,在马力士巷巷口另一辆小轿车从酒吧门口离开。

周立文戴着口罩穿着一身海岛邮差的制服,披着黑色戴帽雨衣骑着自行车从中心马路驶进环岛马路,一路上清脆的铃铛在街头内响起。

张憬然在警察局对面的甜品店下车,将红色的雨伞放至门口,走进甜品店内点了一份焦糖布丁,甜品店内顾客稀少,服务员将甜品送至桌前,小费落到服务员手里,张憬然端着晃动的焦糖布丁上了楼梯。二楼的甜品店窗帘紧闭,焦糖布丁被放在进门处的电话桌上,脱掉身上的黑色大衣,里面是标有英文的防弹衣。张憬然打开房门走进房间内。房间内有暖气,舒适的地板上是精致的地毯,沙发前负责指挥的警察坐在错综复杂的设备前盯着大屏幕,身边是携枪记录和分析的便衣警察。

张憬然打了个喷嚏,“怎么样?”

“目前没有可疑人员出现。”指挥警察说道。

一个警察拿出通讯器说道,“1号撤退完毕。”

张憬然看着画面中的周立文拿出钥匙打开邮箱下的锁柜,将手里为数不多的信件拿出查看地址。大雨倾盆,周立文为了不将信件淋湿先把信封装在自行车身边的防水小挂包里。单车在街边商厦下停好,周立文将六封邮件全部拿出,其中有三封邮件是有地址的,三封邮件没有地址。

邮差的自行车在暴雨中穿行,三封有地址的邮件分别由中心马路送至77区东南部地区。

“阿奇报告酒吧情况。”安静的室内指挥官拿着通讯器说道。

“一切正常,完毕。”阿奇看着酒吧内稀疏的人影说道。

自行车分别停在海岛77区下街人才流动市场的一家律师所,曼哈顿花园的黎巴嫩餐馆和海岛某中学的校长办公室。

“C组马上到三个地点调查受件人。”指挥官说道。

“憬队,你怎么看?”阿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张憬然站在指挥官背后说道,“盯住那三封没有地址的信件,绑匪的人很有可能现在就在酒吧里。”

邮差的铃铛声在马力士巷巷口响起,阿奇在轿车内啃着三明治,眼前穿制服的邮差将自行车停在路边,酒吧里走出一个穿西装打领结的酒保,酒保热情地走出来招呼周立文把自行车抬到店内。周立文将三封信件从防水小挂袋里掏出递给这个棕发酒保,酒保笑容满面地和周立文聊着坏天气。

走进酒吧,酒保拿着信件走进内室。身材火辣穿衣性感的调酒师笑着朝周立文点头。吧台暖黄色的灯光为寒冷的天气找回一些温暖,远处看不清的角落里坐着一对情侣,这对情侣用粤语聊着澳洲的动物和中国成都的火锅,以及酒吧内难听的音乐,女生走到吧台跟调酒师重新要了两杯调酒并询问是否能够换一首音乐。调酒师将优雅的音乐换成了Suede乐队的We Are the Pigs,歌曲的声音迅速将两人聊天的声音盖过。

调酒师将一杯调酒放置周立文面前,“嗨,你是我见过的最安静的邮差。”这张东南亚相貌的脸,立体的五官像北欧人,金色的波浪卷发上带着一顶玫红色的蝴蝶结,碧绿的眼睛近距离地凑近周立文,身上喷有浓郁的香水。

周立文一把接过调酒,“是吗?”

“你看着可不像破落户,以前来的那些老古董一个个都跟我喊天骂地,要么就用脏话问候客人全家安好。”调酒师津津乐道。

“这么大的暴风雨你们还是照样开门?”周立文一边饮酒一边问道。

调酒师拿着抹布擦拭着台面,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知道今天你会来嘛。”

周立文仔细盯着这个调酒师的眼睛,笑了笑,继续喝酒,“我以为看到新面孔你会很惊讶。”

“新面孔是常事,这都不重要。敢接我们这活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满脑子酒精的傻瓜蛋,另一种嘛……”调酒师上下打量着周立文,“可能是警察伪装的钩子。”

周立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看向调酒师,“你觉得我像警察?”

“不像。”调酒师趴在柜台上看着周立文,“这不是个轻松的活,但只要跟我们好好干绝对能比骑在你头上的肥老板们赚得多。”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穿着衣服的大胡子男人,调酒师撤走周立文面前的酒杯,笑着朝周立文抛了个媚眼,“忘了告诉你酒要快点喝了,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周立文和进来的男子擦肩而过,男子身材高大戴着鸭舌帽,脸被阴影笼罩,手背上是从衣袖里延伸下来的纹身。

阿奇坐在车内看着邮差推着自行车走出来骑远。

电子屏幕内,张憬然看着阿奇从车上走下进入酒吧,“阿奇,注意安全,对方可能携带枪支。”

酒吧内,坐在角落里的情侣注视着这个推门进来的灰色眼睛男人,“天呐!这该死的天气!”阿奇甩着头发上的水,朝吧台走去。调酒师正在给大胡子男人递送三封信封,大胡子男人回头从口袋里抽出手枪对准阿奇。

阿奇满脸惊恐的表情将双手举起,“喂喂喂……老兄!”

性感调酒师走到阿奇身边,对阿奇搜身,绕到阿奇身后踹了一脚阿奇的膝盖,阿奇应声跪地,吃痛地大叫。

调酒师和大胡子男人对视一眼,皱着眉头摇摇头,大胡子男人将枪缓缓放下。

“我只是想进来买杯热红酒……”阿奇弱弱地说道,肩膀上的摄像头将大胡子男人的拍下来。

阿奇退到门口关上门,一声枪响,玻璃门破碎,阿奇愣在原地不动,脚下的地板上是被子弹击中的痕迹,身边停着的小轿车发出警报声。

“阿奇小心!”指挥官在通讯器里大喊,“快!C组上增援!”

阿奇大口喘气,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活动四肢发现没有受伤,“等等!”阿奇打开通讯器说道,“C组待在原地别动!”阿奇转身走向黑色轿车,打开车门发动轿车,猛踩油门驶出马力士巷,暴雨似珠帘挡住了酒吧里的视线。

“快查人,这个大胡子已经上传到了监视器,马上调查他的底细。”张憬然在室内说道。

“恐怕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阿奇一边开车一边说道,“C组盯紧大胡子的去向和酒吧的人员流动,我马上回局里。”

酒吧很平静,酒保站在破碎的大门口打电话,看不清里面的人,那小情侣和大胡子都没有再出现在大门口。张憬然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分针滴答滴答地走动。

张憬然回拨陌生号码,陌生号码无人接听,众人围着一台手机反复走动。“不行,先抓大胡子!”张憬然在通讯器里说道,“C组行动!”

躲在中心马路车厢里的武装警察全部跳出车外,朝环岛马路一路狂奔,将酒吧包围,酒保站在门口举手投降,两个武装警察小心翼翼走上前将酒吧从酒吧门口撤开,突然,酒吧里传来几声枪响,武装警察好成组冲进酒吧内,欢快的音乐还在单曲循环,酒吧大厅内没有人,武装警察走到内室,酒架倒在地上,各种酒瓶打碎在地上。大厅后门吹来冷风,武装警察将后门踢开,来到南努沙登巷,大胡子右胸中枪衣衫狼狈地倒在地上没有活动,双眼外凸,手里握着枪。武警将大胡子手里的枪踢开,检查大胡子的呼吸,确认大胡子中枪死亡。酒吧内坐着的一对情侣不知去向,性感调酒师玫红色的蝴蝶结掉在地上。

海岛的另一边,火山脚下的石屋里,郝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熟睡的李成朗又瞥了一眼张月月,张月月很聪明,靠到郝琴身边。郝琴凑到张月月耳边用气声说话,“你看到那边那扇窗户了没?”张月月点点头。

“你跟我过来。”郝琴在地上打滚,快速滚到窗户下。

张月月迈着小步子走到郝琴身边,郝琴将身体躬成一个四脚茶几的模样,“你踩着我,然后左脚先落在窗户边缘,右脚踏在墙壁凸出来的地方,这样就能翻出去了。”

张月月按照郝琴说的,先伸出一只脚脚底接触到母亲温热的身体,张月月又把脚缩回去。

“快啊。”郝琴催促道。

张月月摇摇头。

郝琴看向张月月,脸贴着张月月的脸,“月月,你听妈妈说,现在只有你能出去,你出去之后去找爸爸,只有这样才能把妈妈也救出去你明白吗?”郝琴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张月月盯着母亲的眼睛,不情愿地点点头。郝琴重新趴好,张月月深呼吸后踩着郝琴的腰,郝琴咬紧牙关用身体将张月月顶上去,张月月两只手抓住窗户的木沿,一只脚踩上石墙另一脚刚好够到窗户边缘,张月月双手用力一拉,整个身体全部站上木窗沿,张月月回头看向郝琴,“妈妈,那你呢?”

郝琴刚从地上爬起来,石房子里的电话铃声响起,熟睡的人抱着砍刀睁开眼,看到窗边的一双人。

“快跑!月月!”郝琴把张月月从窗边推了下去。

李成朗拿着砍刀用刀柄将郝琴抡倒在地,朝着草丛一路追下坡去,张月月一路滚到坡底下的大树下,浑身疼痛,手上的绳子尚未松绑,李成朗拿着砍刀从身后追来。张月月一路跑进深邃的植被丛林,分不清方向,朝着前面有路的地方不断往前跑,脚下的步伐从未停歇,张月月一边跑一边流泪。

石屋里的手机仍在响铃,郝琴像一条毛毛虫,匍匐着向手机爬动,手机就在眼前响动。郝琴用下巴滑动手机屏幕,手机屏幕没有反应,郝琴又用鼻子滑动甚至伸出舌头,手机屏幕依然没有反应,一段时间后,手机不再响铃,屏幕恢复到解锁状态。郝琴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冒了出来,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撑力瘫在地上,郝琴放声大哭。

李成朗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郝琴害怕地向后蜷缩身体,看着长砍刀干净的刀面郝琴瞪着李成朗颤抖地大喊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告诉你我老公不会放过你!”

李成朗将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提起来靠在墙上,将毛巾重新塞进女人的嘴里,女人奋力地摇头。李成朗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警察局内,众人围坐在一起,阿奇拿出酒吧内女调酒师的照片说道,“这个女人不是海岛国籍,对她进行了调查这个女人名叫艾薇拉,经常在77区一带从事各种非法活动,是国际重点通缉对象。”

“艾薇拉本来要把三封邮件全部交给大胡子,但是现在行动败露艾薇拉不得不枪杀了大胡子自己逃跑。”阿奇分析道。

“可是这帮人是走私贩,李成朗为什么要……”张憬然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黑白两道分明,只要警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有了利益双方就可以合作。”周立文说道。

“周队说的没错。”阿奇说道,“这些走私贩今年来在海岛非常嚣张,为了打击他们海岛这边也是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你的意思是说李成朗很有可能是想利用走私贩的势力为自己作掩护?”张憬然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像是走私贩内部发生了矛盾,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向自己人开枪。”阿奇向众人解释道。

“你们看这张照片。”阿奇将大胡子手臂上的纹身展示给众人看,“这个大胡子很明显是海曼的人。”

“海曼是谁?”周立文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阿奇。

“海曼是海岛南部地区的一支强劲的地方武装力量,他们偷偷保护走私贩在海岛境内作乱,这让我们很头疼。”阿奇摸了摸额头,“这个艾薇拉身上没有纹身推测可能是巴里的人,巴里是仅次于海曼的第二支叛军,这两支武装力量经常在海岛黑吃黑。”

周立文和张憬然几乎是同时对视一眼。

“憬队,这件事情,你得跟上面汇报一下,再具体商量做法。”周立文严肃地说道。

张憬然点点头,“如果我不以警察的身份介入呢?”

“别开玩笑了老兄。”阿奇惊讶地看着张憬然。

“如果是这样,那么案子就又要往后拖了,可是……”张憬然攥紧的拳头用力捶在桌面上。

“李成双很明显也想到了这一层面,我们绝对不能卷入这两支势力中,否则只能重新洗牌。”周立文说道。

张憬然看向阿奇,“里面那两个说粤语的人呢?他们是……”

“他们是新加坡人。”阿奇说道,“我们在内室的夹层里找到了这两个人的尸体,目前我们正在提审酒保,但他对于李成朗的事情估计也会知之甚少,我们这是被人钻了空子。”

“有没有可能我们赶在李成朗找到艾薇拉之前先抓住她呢?”张憬然问道。

“别急,表面上看来是我们被钻了空子,实际上李成双也高兴不到哪去。”周立文盯着照片上的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从长远来看,如果时间能拖长,这倒是成了我们直接扳倒李成双的致命一击。”

“憬队,我认为周队说的有道理,我建议你还是立即跟你们方面沟通。”阿奇看着张憬然说道。

“让大家盯好国内各大飞机场,或许到那个时候动手去抓李成双的就不一定是市局了。”周立文颇具深意地说。

张憬然情绪激动,一只手拍在桌面上,“你们说的我知道,但是你们让我老婆和女儿怎么办?她们还在等我……”

众人陷入了沉默,突然一个海岛警察冲进办公室,“阿奇!不好了!绑匪送东西来了。”

阿奇赶紧站起来,众人回头,站在门口的警察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一时间阿奇将警察推出门外,周立文跳起来拦住要冲出门外的张憬然。

“憬队!”

“憬队!你别激动!”

“别拦着我!我要看是什么!”张憬然脸上青经暴凸,挣脱周立文伸手朝白色纸盒抓去。

在阿奇的眼神示意下,周立文松开张憬然,张憬然从海岛警察手里抢过纸盒,两只手颤抖着打开纸盒,一根白皙的戴着婚戒的手指躺在纸盒中,张憬然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众人跑上前搀扶张憬然,被张憬然推开,泪水从涨红的脸上留下,“郝琴……郝琴……”

“阿奇!绑匪来电话了!”坐在办公室里的警察冲出来大喊。

张憬然强撑着身体跑到电话旁,“李成朗你不要乱来!东西我们按时送到了你为什么要动郝琴……”怒气冲冲的吼叫演变为声嘶力竭的苦苦哀求。

“憬队,这个盘我不敢相信你们没有备份,所以我不需要了。”绑匪的声音在整个室内响起。周立文站在一边守着警员操作定位设备,“再拖一会儿。”周立文小声对张憬然说道。

“张憬然,现在能救你老婆的唯一办法是,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室内的众人都咬紧了牙关,张憬然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好。”

“明天中午十二点,在77区商贸大厦楼顶天台开枪自杀,否则等着给你老婆收尸。”绑匪挂断电话。

继续阅读:第58章 孤独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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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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