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很低,也很沉,就像是在午夜里,从海的另一边远远飘荡过来的大提琴声那样。
那个声音似乎伴着夜风,冷冰冰的,却是十分好听的。
苏凡珂整个人都僵住了。
能够发出如此动听声音的人,如果不是萧纪景,又会是谁?
可萧纪景他不是已经………
走了吗?
难不成,他又回来了?
苏凡珂被吓得连思考都无法正常进行。
萧纪景则笔直的站在房门前,似乎早就知道苏凡珂会主动落网一样。
他说:“疯够了就出来吃饭。”
萧纪景………
苏凡珂从僵硬中慢慢回软,而后抬起被吓得无比惨白的脸看他。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却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空洞得就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木偶那样。
萧纪景心头一怔,眉心微微蹙起,收起所有鄙夷目光,看着她。
本以为她会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便破口大骂,跟他争个你死我活。
可这一次,他却错了。
还错得十分离谱。
苏凡珂不但没开口骂人,反而在回过神的那一秒,狠狠的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后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掉得不停。
还毫无节操的把眼泪鼻涕往他几万块一件的衬衫上狂抹。
只用了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他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便给她折磨得不成形。
萧纪景楞住了。
在苏凡珂飞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
他低垂着双眼,眨都不曾眨一下,就连整个身体也跟着僵硬到了极致。
有那么一秒钟,他甚至快要把她拥入怀中,可双臂抬起来之后,竟莫名的不知应该往何处安放………
陈管家把准备好的饭菜送到楼上时所看到的,是苏凡珂光着脚扑在萧纪景怀里放肆大哭的模样。
萧纪景呢?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这个女人给拥进怀中。
抬起来的手臂终究还是慢慢的垂了下去,就这样静静的,有几分颓然的站在那里。
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唯独他的心,像是二十年前的那一夜在风雨中波涛汹涌的大海那样。
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如死水一般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居然重新澎湃了起来,因为苏凡珂,因为她那无助到极致的样子。
“先生,太太,该吃饭了。”
陈管家似乎看出了萧纪景此时正在细微变化着的心态,出声把他给拉了回来。
萧纪景微微闪动着睫毛,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因为萧纪景简单的两个字,苏凡珂总算是收了魂,她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抹着眼泪,眼睛都还没来得急睁开,面前的温度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因为萧纪景向后退了一小步,转身走了。
“先生,这些饭菜………”
“拿到楼下去。”
“是。”陈管家点了点头,“那太太她………”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自己到楼下去吃。她要是想继续绝食,那就等她饿死了,直接把她丢海里便是。”
对于萧纪景毫无感情的一句话,陈管家并没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淡淡的一笑。
苏凡珂却从极度恐惧转化成了极度的愤怒。
萧纪景径直下了楼。
陈管家则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一个下人,笑着走向了苏凡珂。
他面色和蔼,眼里带着浓浓的关切,“太太,被吓坏了吧?”
苏凡珂看着陈管家,心里想的是方才自己不争气扑了萧纪景大哭的样子。
她的眼神自然是有些呆楞的。
“太太?”
“………”
陈管家见她不答便又再唤了一次,“太太,你不要害怕,这个别墅里的玻璃都是钢化玻璃。当年设计的时候,故意在每块玻璃上都装了一个粉碎装置,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来逃生,今天要不是你说不吃饭把自己锁起来,先生他也不会轻易启动这个装置。你不用害怕,更不要责怪先生,他也是怕你饿坏了身子,一片好心啊。”
苏凡珂终于眨了眨眼,“对不起陈叔,害你担心了,我没有害怕。”
说虽这么说,可苏凡珂的声音还是带着浓浓的鼻音,透着沉沉的委屈。
陈管家轻笑,摇了摇头。
苏凡珂心里想些什么,他又怎会不明白?只是他不想点破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小两口之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他站在一边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太太,那你现在愿意随我一起下楼吃饭了吗?”
苏凡珂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房间里那散落了满地的玻璃渣子,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
可脚步才刚刚迈出去一点,苏凡珂就猛的倒抽了一口气把脚又缩了回来。
陈管家这才发现,苏凡珂的脚底正汩汩的冒着血,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太太,你………”陈管家立马曲身蹲在她身边,“你先别动,我去拿药箱。”
苏凡珂木讷的点头,“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陈管家,先生让太太赶快下去吃饭。”
“没见到太太的脚受伤了吗?”
“可是先生他………”下人面露难色。
陈管家本要出声呵斥不懂事的下人,却被苏凡珂抓住了手臂。
她朝着陈管家淡淡一笑,再微微的摇了摇头,“陈叔,我没事,不关她的事,别为难她。”
“可是你的腿再不处理,恐怕会感染。”
“我没事。”说罢,她便不顾陈管家的反对,径直走在了前面。
她走得泰然自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每一步走得到底是有多艰难,多隐忍。
人们只知道十指连心,若被伤了手指,定会钻心的疼,却不知脚心也是紧紧连着心脏的,如若被伤,那种疼只会更甚。
苏凡珂一步一步,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带血的脚印,陈管家看了都觉得疼,更别说苏凡珂自己了。
再加上她的身形与萧纪景的母亲多多少少有着几分相似,陈管家更是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他用眼神示意一直站在旁边的下人。
下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苏凡珂的身边,“太太,我扶您。”
苏凡珂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感激,“谢谢。”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其实我跟你是同一类人。”
“太太您这是哪里话?你是富人家太太,高高在上,而我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