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过了几日，那天上午王小虎从外面买菜回来。现在医馆人多了，南襄王怕郡主在四城吃不惯当地菜，还给派了两个厨子过来，所以每天医馆和隔壁护卫们的伙食都由那两个厨子负责。王小虎就多了个帮忙买菜运菜的工作，当然是另外给钱的，这个外快他赚得也挺乐意。
王小虎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消息：马大夫去世了。
“你说什么？”这消息确实令人吃惊：“马大夫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去世？”
“可不是。”王小虎自己都纳闷：“听说马大夫这阵子身体都不怎么好，好几个病人上门看病她都不看，前两天衙门派人来问话，她就没能起得来。昨儿一天都没出过门，今天早上邻居就发现人死床上了。”
四城就那么几位大夫，马大夫过世的事对百姓来说是件大事，这会儿全城都在议论。
马大夫只有个远嫁异乡的女儿，现如今身边也没个亲人。唯一要说得上沾亲的就是三夫人，可这个远房表妹大家都不知道，现如今知道她们有亲戚关系的大概只有华先生和巡察使大人，外加巡察使身边的那位年轻师爷。
所以谁来给马大夫操办丧事儿成了全城老百姓担心的话题。
显然华先生和别人担心的事情不一样，他只是觉得有些太过巧合。这衙门找马大夫问话才没两天，人就死了。虽说马大夫年过半百，近几年身体条件也每况愈下，即便死了大家最多唏嘘几句，不至于怀疑。可对华鸣来说，这死的时机太不好，不怀疑都难。
正想着，官府派人来请他。
“华先生，劳烦您跑一趟，我们大人有请。”
这两位官差华鸣都认识，一位是衙门当值的老官差，另一位则是巡察使身边的人，每次巡察使找他问话都是这人上门传话。
“好，麻烦稍等，我洗手换件衣裳。”华先生在熬药，这一身不便穿去衙门。
等到了衙门，巡察使找他的原由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跟着巡察使一起去了停尸房，里面躺着的就是马大夫的尸体。
“先生，劳烦了。”显然巡察使也对马大夫的死有几分怀疑。时机太巧，巧得不免让人心惊。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之前都检查过夏娟的尸体了，面对马大夫的尸体显然接受度高要高得多。
倒是那位巡察使大人是个厉害的，上一次就能面不改色看完全程，这一次自然更不在话下。就这点而言，华鸣倒确实佩服他。不愧是能被当今圣上任命为巡察使的人，相比较张县令显然差得不是一点两点，上次刚开棺那会儿他就被熏得受不了，后来直接告退去吐了半天。
“这次不用解剖？”巡察使大人虽然可以面不改色的看完验尸，不过对这方面其实基本不懂。看上一次又是刮骨去腐，又是煮骨验毒的，这次倒是简单许多。
“不用。”上次那个叫烂到不能看了，没办法才折腾那么久，这次这个还能看。“看症状就能知道她是服了马钱子。”虽然还有不少药也有类似的症状，不过结合马大夫的职业特性，她家中常备的药草中，只有这一种符合条件。
“马钱子？先生确定？”
“嗯，马大夫是专看女子的大夫，不仅帮人保胎，有时候也帮人堕胎。”四城虽说民风朴实，可也有些不想怀孕却意外怀孕的女子，保胎药和堕胎药方中的一些常用药马大夫家中必然有所储备。
“嗯……”虽然知道了死因，可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就不清楚了。巡察使找华先生也不过是问个尸检结果。“麻烦先生了。”
“大人才是，查案辛劳，也要多保重身体。”
“哈哈哈，这也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医馆这两日会增加一批夏季的养身药，届时让人给大人送些过来。”
“先生有这个心，本官就愧受了。”
“应该的。”
“哈哈哈。”大家互相摸了摸对方的脾性，这就算是可以结交了。
这位巡察使大人虽然公正，倒不迂腐。为人清廉却不清高，不怪是能得到皇帝器重的文臣。
而巡察使大人也觉得华鸣是个挺有意思的大夫，民间的评价自不用说，也懂为人处世之道。再加上他虽有世故却绝非圆滑，是个很值得结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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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从府衙出来，华先生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虽然不善断案，可马大夫这件事确实让人不得不多想。他在四城这几年，也是城中几位大夫打过交道，除了张大夫不屑与他多言之外，另外几位和他关系倒也算融洽。
虽说同行是仇人，可华鸣并不是那种为了自身利益可以把别人赶尽杀绝的人。如果他有心想当四城唯一的大夫，那别的大夫早几年就卷铺盖滚蛋了。大家年纪都比他大，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他的人品性格。
马大夫算得上是和他相处最融洽的一个，一来她自己的闺女和华先生差不多大，看见他就像看见自己儿子一样。二来两个人医学领域区别很大，基本可说是互不干涉，不存在抢生意的问题。三嘛……
这位马大夫确实是位不错的妇人。
之前马大夫自己有些头疼脑热，或者她丈夫生前有哪里不舒服，都喜欢找华先生治，从这上面就能看出马大夫很信任华先生。
而华先生也当她是位可敬的长辈，要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就跟闯鬼门关一样，一个不小心就回不来了。华鸣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的时候，见过很多次一命换一命的事情。
很多当母亲的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自己却没熬过去。也有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没满月就夭折的。而四城算是比较少见的，生孩子死亡率比较低的地方。这些都要归功于马大夫，满城百姓几乎只要家里有人怀孕生子，基本都会去她那边报个到。
细说这马大夫有多少本事，在华鸣看来大约还不如他师父一根手指头。可行医这种事凭得就是经验和资历，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年纪越大的大夫医术越高明？
并非他在学术领域方面有多优异，而是他见的病人多了，有经验也能知道大部分的症状要怎么治疗应对。
马大夫就是这种人，替妇女备孕保胎接生的次数多了，自然总结了一系列别人没有的经验。
华先生喜欢找她聊天，也是每次都能从她口中得到不少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