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觥筹交错的宴会，言笑晏晏间，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中间的两人。
众人窃窃私语。
此刻，苏琦站起身来，言笑晏晏请求道：“皇上，她们来的晚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的错处，不如按照惯例，自罚三杯。”
中秋宫宴的酒，是用质量良好的葡萄精心酿造而成。
一般的葡萄酒并不醉人，但宫中能启用出来用作宴会的酒，都是年限较长的，喝一杯就受不住。
更不用说，是顾星晚两人这样的弱女子。
顾星晚心头一凉，早知道苏琦不会给她们好果子吃，但也没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井下石。
顾柳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更是没有了刚才的洋洋自得，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正在顾星晚思考怎么才能逃避这次惩罚的时候，一道温润正直嗓音传来，“皇上，臣小妹不懂事，方才的话做不得数的。”
“皇上您也说了，中秋宫宴本是家宴，意图和和美美，因此也不必对她们太苛责，小惩大诫就是了。”
是苏琦的哥哥苏慕。
余光瞥见苏慕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顾柳儿悄悄红了脸，投去感激的目光。
一家人却有两种态度。
但这并不紧要，重要的是，皇上对两人迟到是怎么看的。
皇上明知自己的态度重要，却看向季廷霖，“凌王，你怎么看？”
伴随着皇上这句话，宴会中好些人都兴奋起来。
这可是如今京城八卦的中心啊，皇上真会挑人。
季廷霖慢悠悠站起来，动作颇为迟缓，看都没看她们，便拱手请求道：“儿臣认为，她们只是一介弱女子，不如就罚她们今日宴会结束，最后一日离宫。”
“五弟这话说的不妥。”
飒爽带着些许娇蛮的声音传出来，“我国一直强调严刑重罚来治理国家，若是今日这事不能服众，难道往后都要因事小，所以一概不追究了吗？”
顾星晚一直在旁默默地听着。
直到三公主开口说话，她就知道，光靠求情是不行了。
三公主随随便便就将一件小事抬高到了国家大事的层级，想要蒙混过关，实在困难。
“皇上，能否容臣女说几句？”顾星晚在众人议论过程中抬起头来，努力为自个儿争取权益。
皇帝垂眸看她，高高在上，仿佛在看一只蝼蚁，“说。”
“敢问皇上近日身体是否康健，是否有何不适症状？”
顾星晚大着胆子问，“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女愿意为皇上诊断，将功折罪。”
“大胆！”话音刚落，苏琦便高声，第一个嘲讽，“你竟敢诅咒当今圣上身体不好，真是任性妄为！”
她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本来还在想，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打压顾星晚。
却没曾想，如今她是自投罗网。
三公主君华公主也饶有兴致地看着顾星晚，“一个身份低微的官家女子，怎么可能给父皇看病？”
顾星晚眼神坚定不移，没有任何要退缩的迹象。
她仰着头，字字铿锵道：“若是皇上有，臣女愿意斗胆一试。”
众人在听完顾星晚话之后，皆是议论纷纷。
当今圣上年纪虽已经大了，但身体康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未发过什么大的疾病。
在众人看来，这就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哪一任皇帝会喜欢听到有人说自己的身体不好的。
就连季廷霖，都摸不透皇帝的心思，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差点要开口替顾星晚求情。
可就在此时，皇上沙哑地开口了：“若是言过其实，朕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臣女知道。”
“行，随朕来。”
两人交谈是一句一句来的，但是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星晚已经跟随皇帝去了后殿无人处。
众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他们眼花了，还是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迷幻？
在众人震惊目光的注视下，顾星晚一步步走到后殿。
后殿宽敞，周围还把守着不少宫人。
顾星晚先给皇帝把脉，心头一跳，瞥了眼左右，便低声道：“还请皇上能屏退左右。”
她面容肃静，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信任。
皇帝看她一眼，便沉稳地挥着衣袖，“你们都下去吧。”
皇帝贴身的太监周公公犹豫道：“皇上，不可啊。万一……”
话未说完，顾星晚就字字铿锵道：“若是皇上出了什么意外，这里只有我一人在，我愿承担所有责任。”
就连皇帝都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勇气给震了一下。
周公公退下后，皇帝眸光幽深地望着顾星晚，“有什么不妥吗？”
“敢问皇上，是否近日总觉得疲乏，且比往日更加贪睡？”
“朕常年累月劳于案牍，此乃常有之情况。”皇帝表情没有改变，淡淡地说。
顾星晚神情丝毫不见慌乱，仍旧坚持进言道：“皇上勤勉，此乃众人皆知。但若是有人刻意想利用此事，掩盖某些罪证呢？”
“比如？”皇帝神情微动，仿佛平静湖面上起的一丝涟漪。
顾星晚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比如说，有人在皇上每日要吃的膳食里，下毒。”
“啪”的一声，皇帝将桌面上的杯子拿起，狠狠扔在地面上。
茶水瞬间铺开在地上，晕开一团水渍。
外头周公公连忙来问，“皇上，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皇帝冷静地对外头道，等到外面的动静都消散之后才看着顾星晚。
顾星晚感觉自己被极为强大的东西给盯上了。
只要动动手指头，她分分钟就会灰飞烟灭。
皇帝没了宫宴上和善近人的模样，冷冷道：“朕只要想，现在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臣女知道。”
顾星晚想了想，拿出一根银针，刺在皇帝手腕，“臣女冒犯了。”
几秒后，银针便渗出点点黑血来。
她说：“这就是证据。”
“那为何宫中太医这么多，都没诊断出来？”皇帝拧着眉问。
顾星晚收回银针，“皇上比我聪明。”
那自然是有人在宫中一手遮天，因此太医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才将此事隐瞒下来。
皇帝脸色阴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