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明的怒吼声,因电流的干扰,有些扭曲失真,像是从另一个空间里,传来的。
“云深,你别急,我没事。”
翎羽对着电话大喊,面色从冷漠变得焦急。
许西心像被刺伤了,千疮百孔。他慢慢又踩下了油门,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把着方向盘,车继续在路上飞驰,如弦似箭。
而他刚才的脆弱,伤心,也渐渐消失在了轰鸣的油门加速声里。
“廖长明,你也知道她是翎羽啊,她是我的妻子,你再对她有不轨的想法,别管我心狠手辣。”
撂下这句警告,许西将电话关了机。
好久未见过许西如此怒气滔天的模样,心,猛地一紧。不好的往事,铺面而来。
她知道许西这话,绝不是在开玩笑。从前就是廖长明救了她后,就一直不得安宁,前段时间,一直是她自私,现在她不能再给他增加任何麻烦了。
深深呼吸,尽量心平气和地看着许西
“许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西冷着脸,仿佛刚刚痛哭的男人,并不是他。
“我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你和我。”
“你去死吧!许西!”
气得肺痛,忍不住用最恶毒的话语咒骂他。
这个男人其实一点都没有改变,一样的自大,专横,只考虑自己。他哪里有脸说他爱她的。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陪你一辈子。”
听了这话,许西没有动怒,反而侧脸对翎羽,温存地笑了笑。
那笑容很迷人,但翎羽却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男人真的疯了!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翎羽想,她一定不会那么咒许西的。
或许他不被她刺激,就能保持理智,车祸发生时,快得像是飞过的火星,燎过眼睫。
那辆失控的大货车,撞向他们时,翎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那个男人猛地松开了方向盘,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入了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剧烈的碰撞声,窒闷的疼痛,还有呛人弥漫的汽油味,这些都成了背景。
翎羽只感觉到,有灼热粘稠的液体,一滴滴落在她脸上,身上,白婚纱被染得通红,宛如天边的血色晚霞。
那是什么?
翎羽想摸一摸,但却动不了分毫。男人强劲的身躯,紧紧压着她的身体,没有半点动静。
恐惧紧紧将她环绕
“许西,许西,你怎么样了?许西,你回答我!呜呜,你再不回答我,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
她就一直这么叫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像是盼着奇迹,就在绝望之时,耳畔传来,低沉笑声。
“小羽,你……还是不要原谅我了。”
他说得吃力,没说一句话,胸口就像破掉的风箱一样,嗤嗤漏着风,可他还是忍着痛,说了下去。
“我一直说爱你,但是……但是我总是犯混,总是做一些伤害你的事。”
他的嗓子里,滚动着血腥味,双眼也渐渐模糊了,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着这个他伤过,爱过的女孩,却怎么也看不清。
“哈哈哈。”许西笑了,着或许就是报应吧。
还好,还来得及,他还来得救她一次。
“我很开心,还有再抱你一次,如果还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遇见我了。”
一年后。
冬去春来。
天气一日日暖了起来。融融阳光,照着病床上,那个面色惨白,消瘦的男人。
翎羽坐在床边,轻轻帮他揉着僵硬的手脚,嘴里小声说着话,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吵醒陷入睡梦中的人。
“西西,你已经睡了532天了,你到底还要睡多久才会醒?你再不醒的话,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威胁的话,此时对床上的男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翎羽挫败地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不知道她的话,对植物人到底有没有用,他能否听到她说的话。
可她没有依然对他说话,絮絮叨叨,毫无重点,铛铛两声响。
翎羽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廖长明,微微笑了笑。
“你来了?和那个许小姐约会得怎么样?”
廖长明摆了摆手
“不怎么样,没戏,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
翎羽下意识地想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但看着廖长明的脉脉目光,立刻停止说了下去。
“你知道的。”
廖长明看着她,一年多前,那场车祸,让一切形式扭转,翎羽再未同他完成那场未完成的婚礼。
他甚至觉得,这都是许西的阴谋,如果不是将自己撞得半死不活的话。
翎羽回避了他的目光,廖长明叹了一口气
“让我,我来帮他按按。”
翎羽记得很久之前,她卧病在床,也是廖长明帮她按摩的,他的手法,确实比她要好得多。
于是默默让开了位。
廖长明力道恰好地揉按着许西的四肢,看着双眼紧闭的样子
“许西,你也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活该!”
翎羽哭笑不得,又有丝不自在,虽然廖长明的话是玩笑,但毕竟是她辜负了他。
“我去问问医生情况,你坐一会儿。”
找到借口,翎羽离开了病房。
廖长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许西,你说本少爷,哪里比不上你了,最后小羽还是选了你。我真的想揍你一顿,如果是男人,你就起来啊。真是个废物。你这么躺着倒是是折磨你自己,还是折磨小羽啊,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要装死了。我再给你一个月期限,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追小羽了,当初的戒指我还留着呢。”
翎羽在楼下小花园,坐了一会儿,觉得心绪平静了许多,又回到了病房,而廖长明已经不在了。
这一年里璃茉再次见到了许哲,而唐巧巧生了个女儿,取名刘嘻嘻,刘之齐也退出了,至于许臣,带着蓝双双去了国外生活,而赫连子轩竟然和林倩结了婚
这些都是唐巧巧告诉翎羽的
二十天后。
她画了一晚上画,细细勾勒出病床上那个苍白的男人。
晨光微露时,还沾着满手色彩斑斓的颜料,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那时,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许西醒了,用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满眼温存的爱意。然后,她被惊醒了。
正想起身去打水,为许西擦拭身体,忽然遇到了小小的阻力,衣角被人拉住了。
她愣了一瞬,回头。
那个沉睡中的男人,睁开眼,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寡淡的嘴角,完成好看的新月。
他说:“夏小姐,我叫许西,我可以重新认识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