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萧心佳把电话狠狠挂断。
「真是好心机，以为这样我就会亲自去找他吗，我偏不，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她脸上的怒气，只觉得嘲讽。
她大概以为我在欲擒故纵吧。
从前我是无法忍住不联系她的。
天冷了我会嘱咐她穿衣服。
中午我会担心她为了减肥而不吃饭。
要是最近流感严重，我也会叮嘱她少去人多的地方。
而我的这些电话要么她是直接挂断，要么根本就不接。
更别提我发的信息了，她几乎从来都不回。
每次我看到空白的聊天框都会难过，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他的一句话，一个字都倍感厌恶。
我看着她走进谢家泽的病房温柔地给他一口一口喂着软烂的粥。
谢家泽一脸深情地看着她。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萧心佳带着一抹淡笑，
「傻瓜，这么久以来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家泽状似无意提起。
「我那么爱你，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意，要是我能快点康复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慕大哥还没有同意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吗。」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谢家泽。
毕竟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但他每次都能把萧心佳哄的团团转。
就像现在一样，萧心佳一脸感动。
「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萧心佳给谢家泽喂完一口粥后马上出发。
我在车上看着屏幕上面的导航。
目的地是我的公司。
公司里人人都知道，我爱萧心佳如命，所以他们对她也格外尊敬。
唯独我的助理。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张浩。
他的家境不如我。
长大之后我给他安排了工作，所以对我一直很感激。
他一直因为萧心佳对我的不好愤愤不平。
用他的话来说。
「这个世界上的好女人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这种人？年纪轻轻的眼睛怎么就瞎了？」
每次这时候我都无言以对。
我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
可情之一字谁也不能控制。
还记得小时候我因为太胖受到周围人的歧视。
有一次一群小孩儿围着我。
「你这么胖，家里面吃猪饲料的吗？」
「别说了，人家是有钱人，吃什么都有，猪饲料当然也吃得起。」
「哈哈哈。」
我气的随手捡起路边的石头朝他们扔了过去。
这一扔他们也开始反击。
我虽然体格好但一个人对这么多小孩儿还是打不过。
是萧心佳发现后加入进来。
小小的身体，帮助我训斥他们。
「一群没家教的人，你们爸爸妈妈都没有教过你们礼貌吗？」
后来事情闹大了。
我们一群小孩子身上都挂了伤，还闹到了警察局。
多亏她为我作证。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心里面执念横生。
我暗暗发誓以后要娶她做妻子。
长大之后，我知道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可要是谢家泽真的爱她，绝不会因为钱而抛弃她。
甚至在得知她要嫁给老头的时候，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她回。
我看着她对着电话那头哭泣时绝望的眼神。
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她。
回忆被张浩的声音打断。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连自己丈夫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慕许恩老婆的。」
张浩咬牙切齿。
「我已经和他联系几天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告诉你，要是我再找不到他我就报警了。」
萧心佳面色难看，喃喃自语。
「怎么会，不过是少了一颗肾而已，他伤得有那么严重吗。」
要是以往萧心佳已经和他吵起架来了。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反驳引起了张浩的怀疑。
「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萧心佳没理会，转身就走。
张浩看见她走也跟了上前。
关上车门后，讥笑道。
「别想甩开我，今天要是没找到我兄弟，我和你没完。」
萧心佳没管他，猛踩油门，车速飙到最大，一路疾驰到我们住的别墅。
上次我给她准备的惊喜还没有拆。
那里面还有秘密。
下了几场雨后，我准备的花近半都已经腐败。
没有我的吩咐，佣人也没回家。
坦白说，我是真不愿意她回去。
要是从前我肯定渴望她能发现我对她的心意，哪怕她只会感动一点。
可现在，她马上就要看到我准备的东西只会让我只觉得恶心。
8
到了白天，我曾经准备的惊喜更加清晰。
那天晚上漫天的烟火之下，满地的鲜花之中，除了有我给他精心准备的钻戒以外，还有她的梦想。
用一块黑色防水的布遮掩。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一直非常想要成为一名漫画家。
她的父母是不同意的。
「就你这点能力，这能挣多少钱？还不如老老实实嫁个有钱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在这样的打压下，萧心佳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曾经她年少时已经画完的漫画被她锁在柜子里面，再也没有打开过。
她打开黑布，呈现在她面前是10万册漫画书堆起来的书墙。
是我联系了出版社，自费给她出版的书。
我希望在她的人生里面她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
更想告诉她，我从来都不会限制她想法，我爱她，愿意给她自由。
萧心佳右手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里似乎是有泪光闪过。
原来她也会为我做的事情有一丝的感触吗？
张浩漠然地看着萧心佳。
「许恩没有用自己的特权，他亲自找上出版社好话说尽，推销着你的漫画画的有多好，漫画的执笔者是多么有才华的人。」
「哪怕被人嘲讽，他也不在意。就这样被拒绝了上百次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家能够愿意出版你书的出版社。」
「你和谢家泽搞得那么火热，可谢家泽曾经有为你的梦想努力吗？他没向你要钱就不错了吧。」
萧心佳沉默了。
良久她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些书。
「就算他为我做了再多又怎么样？要不是他，家泽不会被迫出国，他在国外也不会得了肾病。」
张浩气得差点想要甩萧心佳一巴掌。
「如果不是慕许恩你他妈早就嫁给老头了，你还有脸说是他的错。」
「当初萧家早就知道你和谢家泽要私奔，马上就要把谢家泽送进牢里，是慕许恩帮你救了他，他给了谢家泽选择，1000万还是你，你猜谢家泽选择的是那个？」
答案显而易见。
萧心佳惨白着脸。
「不可能，你在说谎。」
「是对是错，你可以去问你妈，她可是全程参与的。」
萧心佳浑身战栗。
她朝着别墅大声地呼喊我的名字，让我出来。
当初我脑子发热为她做这一切时觉得自己有多幸福，此刻就有多悲伤。
无数次为她付出，我心里的底线早已轻易被摧毁。
我的恨已经超过曾经对她的爱。
我的愤怒几乎就要凝聚成实体。
一时间狂风大作。
张浩看着风带着质疑。
「奇怪，明明之前还没风的，萧心佳你别喊了，我早就找过了，他不在这儿，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不能让他一回吗。」
「不在这儿，那他在那儿，他做手术的病房我早就已经去看过，那里空无一人。」
「病房！我艹，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萧心佳惨白着脸。
她拿起手机对着熟悉的号码打了过去。
「萧小姐，你放心，谢家泽先生现在在休息，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我没问他，上次那个被取走肾的人做完手术之后去哪了？」
「萧小姐，你在说什么呀？他哪儿都没去。」
「废什么话？那他为什么人不见了？你们是不是被他收买了？他不想见我还在和我闹矛盾是不是？」
「萧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个人他已经死了。」
9
张浩听见我死的消息双目通红，扯着萧心佳的肩膀使劲儿摇晃。
「什么意思，你到底对慕许恩做了什么。」
萧心佳从一开始的呆滞到后来的面目狰狞。
「呵，这个骗子，肯定是收买了医院的医生。」
她狠狠甩开了张浩的手。
「别装了，你也是一伙的吧，故意告诉我说不知道慕许恩在哪儿，故意联合医生骗我他死了，你们就是想看我笑话，想让我后悔我把他的肾割了是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永远都不会被你们这群恶心的人骗倒。」
话音未落。
萧心佳的手机响起熟悉的铃声。
是她给谢家泽设置的专属铃声。
她语气骤然一变温柔，连对着手机都显得小心翼翼。
「怎么醒了，是不是饿了，我马上给你送饭。」
张浩一把抢过萧心佳的手机，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恩之前和我说过，你想让他给你的小情人捐肾，是吗？」
「他不愿意，你是不是逼他了。」
「你这个毒妇，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再捐肾了，他的那颗肾早就给你那个贪慕虚荣的母亲了。」
萧心佳瞪大了双眼。
我想她终于想起了什么。
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我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们给我打了麻醉剂时我的灵魂已经升空。
医生切开我的身体之后大吃一惊，他出去问萧心佳，「这个人不适合取肾，他……」
萧心佳不耐烦的打断。
「我爱人都快死了，有什么不适合的，要是今天不取，我就让你们这个医院倒闭。」
医生迫于她的威压，且他们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以为又是一个害人性命的主也没再问了。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妈的肾源是我从正规医院等到的，怎么可能是他捐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妈死了，现在死无对证，空口白牙骗我我就信了。」
萧心佳愤怒地朝外跑去。
张浩想要跟上但萧心佳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10
我在车的副驾驶看着萧心佳目光通红的模样。
突然很期待她看见我的尸体的模样。
她会害怕吗。
毕竟害死了一条人命。
此刻的我连恨都是麻木的。
但我还是希望她能遭到报应。
也算是为我白活一次的补偿。
来到那所黑心医院，她来到我的病房看了一眼。
停留在那已经没有我一丝痕迹的病床上。
她一动不动的站着。
突然把病床旁的柜子上的杯子摔碎。
眼睛红的吓人。
门外巡逻的护士闻声而来。
「萧女士，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她冷冷地看着她。
就在护士以为她不会回答想要出去的时候，突然蹦出了一句。
「3号床的人呢？」
「他呀，现在还在我们医院的停尸房呢，院长之前就想请问您这个人的尸体怎么处理？需不需要通知他的家人？」
「不过看着你在照顾你的爱人就没打扰你。」
萧心佳看着护士微笑的脸迟迟冒出一句。
「你也是个骗子。」
她径直上了三楼。
那里谢家泽在等她。
看见萧心佳过来之后，谢家泽原本阴郁的脸马上换上淡淡的笑。
「回来了，之前电话怎么突然挂断了，是慕大哥听你说要给我买别墅之后和你生气了吗。」
萧心佳没回话。
谢家泽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没事的，你别怪他，虽然我是被他害成这样的，但他也是太爱你了。」
阎王爷来了都能被他厚脸皮气到。
隔着空气我扇了他两巴掌。
可惜的是只有风吹过。
萧心佳看着谢家泽的眼神越来越冷。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愿意呢。」
「心佳你怎么了，我也是随便猜的，毕竟他一直都讨厌我。」
「你说当年慕许恩逼你出国，只给了你10万，让你不得不在国外饭都吃不饱，去打工把身体累坏了，是真的吗？」
谢佳泽微微一愣，随后一副被伤到的样子，言之凿凿。
「你不相信我？你忘了吗，你高中的时候差点被强暴，我为了救你被砍了一刀，我连命都不要了，还会骗你吗。」
高中，差点被强暴。
确实有这件事。
但救她的人不是我吗。
那天晚上，谢家泽和萧心佳进了小巷，我本来没在意。
可突然萧心佳发出尖叫，我赶过去的时候谢家泽身上流着血往外跑。
萧心佳昏迷在地上，那个男人淫笑着把她的衣服脱下。
我和男人殊死搏斗，被砍中好几刀但还是坚持把她送去了医院。
我手上的伤疤在新婚夜里她还嫌弃丑。
我以为她早就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功劳被其他人领走了。
萧心佳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张了张嘴，但又沉重闭上。
「我还有事，你先休息吧。」
她不顾身后谢家泽的挽留离开。
没有乘坐电梯，一步一步往楼下走。
直到地下一层，停尸房。
她叫来了护士，让护士带她去看我的尸体。
我身上的血渍并没有完全干净，头发丝都是脏的。
他们只是简单的清理了下让我看起来像个人样。
她浑身颤抖。
此刻才相信了我死亡的事实。
她木讷地抚摸着我的脸，眼泪一滴滴掉落。
「我从来没想过害死你的，为什么？」
我的尸体被她紧紧抱住，她的哭声逐渐变大。
就算我还有两颗肾，但只要做手术就会有风险。
她这幅样子做给谁看。
真让人恶心。
我对着面前虚情假意的女人怒骂，让她滚。
也许是感受到了风声。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是你吗，慕许恩，我真的不想你死的。」
「滚啊，不准再碰我的身体，你太恶心了！」
我越激动，风越大，她哭得越凶。
她在我的尸体面前跪下不断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可惜她对我的忏悔还没过多久。
警察就来了。
是张浩报的警。
11
萧心佳被抓住的时候，像是疯了。
她不停地重复。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张浩冲上去，用尽全力给了她一巴掌，不够，又给了她一拳。
「畜生啊！」
「他救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却连他的命都不放过。」
警察把张浩拉住。
张浩根本不解气，他眼眶通红，拼命地想往萧心佳那边冲过去。
「高中的时候他为了救你，挡了三刀，在医院差点死了。」
「后来为了娶你，他几乎又丢了半条命。」
「我才想问为什么，你那么厌恶他，和你的谢家泽早点滚不行吗，明明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了。」
萧心佳呆住了。
「你胡说，高中的时候救我的是谢家泽。」
「狗屁的谢家泽，那孙子受了一点儿伤跑得比兔子都快，你眼瞎吗。」
萧心佳放声尖叫。
「不！这不是真的！」
突然她挣脱其他人的束缚往外跑。
我以为她要跑。
没想到她前往了谢家泽的病房。
这种时候了，即使知道了一切她还是选择的谢家泽吗。
12
谢家泽听到风声已经准备逃跑，萧心佳是在下楼的时候遇见他的。
张浩率先踹了他一脚，等谢家泽趴下后把他按在地上左一拳右一拳地打。
谢家泽实在太弱了。
也没被张浩打几下他嘴角出血，站都站不起来。
警察把他从张浩的手里解救出来。
「你和萧心佳涉嫌谋杀，我们必须依法逮捕你们。」
谢家泽屁股尿流爬到警察身旁。
「不关我的事儿，我也是被这个女人骗了，谁知道她会弄死人啊。」
萧心佳满眼的错愕，只是傻傻问了一句。
「你爱过我吗？」
谢家泽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工具。
「你们看见了吧，她一直追着我问爱不爱的，我也是被她绑架的，她上赶着逼我和她在一起啊。」
萧心佳缓缓坐了下来。
泪汹涌流出。
哭着哭着就笑了。
「我竟然为了你这种垃圾害死了他。」
下一刻，她表情恢复如常，上前扶起谢家泽。
「别怕，我会把罪都扛起来的，你不会有事的。」
在谢家泽放松之际，她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把谢家泽推进房间。
谁也没想到，一面墙竟然后面是有空间的。
门外的人拍门让他们不要在抵抗了。
谢家泽就要开门。
「你疯了，我们难道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吗。」
这是一间已经很久没用的手术室。
萧心佳语气温柔地抚摸着谢家泽的身体。
「高中的时候到底是你救的我还是慕许恩。」
谢家泽目光闪躲。
「现在说这个还重要吗」
迟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重要啊，不问清楚，我怎么让你舒服地去死呢。」
谢家泽意识到不对，在他惊恐的目光中。
一把手术刀插进了他的身体。
「啊！」
他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切开。
没有麻药，手术刀在自己的身体里搅动。
很快一颗鲜活的肾被她挖了出来。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用他的东西。」
她浑身颤抖着把肾高高捧起。
「许恩，对不起，是我瞎了眼，现在我为你报仇了。」
我看着身体里残缺的一部分慢慢恢复。
解气了吗。
不。
我只是觉得累。
对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厌倦。
萧心佳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你在对不对，见我一面好不好，我错了，我好想你。」
随着身体的完整我是有感觉自己的力量在增强的。
仿佛化成实体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一阵奇妙的感觉从我的心里蔓延。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面具男在我的面前凭空出现。
不需要言语，只是在眼神对上的那一刻，我明白他是接我的。
「你要和她见最后一面吗。」
萧心佳的额头已经出血。
我的心未有丝毫动摇。
罢了。
早早放下。
我已经不想再见到她。
13（番外张浩视角）
我和警察进门的时候，谢家泽已经没了生息。
萧心佳满脸污泥都是血凝固而成。
她看着我，泪已流干。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她已经彻底疯了。
她对所有人说慕许恩就在我们身旁，只是他厌恶她不要她才不肯出现。
我真为我的兄弟不值。
他已经死了，萧心佳还在脏污他轮回的路。
那也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
听说当天晚上，她就撞墙自尽了。
她留下的遗言是希望能把她的骨灰和慕许恩的合葬在一起。
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我把她的骨灰和谢家泽葬在一起。
我的兄弟当然应该干干净净，下辈子希望他不要再遇见那些不该遇见的人了。
放下菊花。
隐约间一阵风吹过。
像是庆祝自己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