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暑气蒸腾之时,宫中传来消息,太后突发晕厥,昏迷不醒。
“好端端的,母后怎么会生病?”
谢潇从书房走出,追上了急匆匆要入宫的永宁。
“你且等等,我陪你一同进宫看望母后。”
“自皇兄病倒后,母后的身子便不好,想必是积郁成疾。”
永宁坐在轮椅上,眼神扫过谢潇书房中的众多谋士,她垂眸掩下嘲讽,放平了语气道。
“你既事忙,就留在府中吧,我自己进宫便可。”
谢潇本就没想真心陪她,藩王大军距京城越来越近,举旗造反之日近在眼前,他哪有心思关心旁的事。
“好,那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差人回府喊我。”
侍女推着永宁的轮椅出了门。
公主府门口停着奢华的轿辇,永宁一上车便冲着里头道。
“你跟本宫传信让母后装作重病发作,如今整个太医院都被惊动了!”
“太医诊不出个所以然,定是要生疑的,这病装不了太久。”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轿中之人一袭杏黄金缕月华长裙,黛眉星眸,微一勾唇,梨涡浅浅。
正是云青钰。
“太后娘娘的病特殊,太医院治不了也是正常。”
她朝着马车外轻唤了声:“空明。”
“一会儿入宫,你好好为太后娘娘医治。”
永宁皱眉,盯着外头一身青衣的圆脸小道童。
“他是谁?”
“公主可听说过圣谷子?”
云青钰弯眉,轻摇着团扇道。
“太后病重卧床不起,太医们诊治无方,公主殿下心急如焚,特请了圣谷子亲传弟子为太后作法,测出大凶之兆,恐有妖孽祸乱大周,这故事如何?”
“圣谷子弟子,就这小屁孩?”永宁不客气道,“你唬谁呢?”
空明:“...”
云青钰耸肩一笑。
“他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说他是。”
“陛下病重,公主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太子,由他守住大周江山了。”
永宁咬牙,“这道理不用你来劝,本宫知道。”
她虽为嘉庆帝的下场悲愤,但太子与她好歹有一层姑侄关系,日后正式登基,她也能保住后半生的荣华。
若真让谢潇成事,那才是真的完了。
马车缓缓朝宫中走去。
隔日,京城大街小巷就传遍了此事。
太后的重病乃上天降示警,大周将有妖孽降世,危害人间!
民间时不时便有此类传言出现,百姓们本来并未相信,可一听说是圣谷子弟子测出的预言,这才开始害怕起来。
好巧不巧,正在第二日,京城酒馆茶楼,也纷纷传出了各地天象异常的消息。
“今年除夕之夜,天雷引塔的奇景,大伙还记得不?”
酒楼中,一黑衣男子侃侃而谈。
“如今看来,这灾祸降临是早有预兆啊!”
“就说,当今陛下如此对待容家军,这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啊!几十万条人命啊,受天谴也不是没道理的!”
“唉,谁说不是呢!听说南边都出现红月遮天了,这得是多大的妖孽啊!”
先前那位黑衣男子道。
“街坊邻居们,依我看啊,大伙都应该小心些,囤些米粮和急用之物,家中常备着锄头镐子,万一哪日出了什么乱子,多少也能自保些!”
百姓们一听,纷纷觉得有道理。
天灾之事谁说得准,有备无患,大家都开始讨论起囤粮之事了。
而那位黑衣男子悄悄出了酒楼,走到了门外一处马车旁,恭声道。
“主子。”
“离藩军到京还有几日?”容笙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
“大约还有六七日。”
朱雀道。
“许晖这几日在城外整兵备械,迎敌之事已准备得差不多了。”
玄武从巷口跑来,将一封信递到了容笙手中。
“主子,方之霖派人送来的。”
容笙拆开看了一眼,随手扔在了地上。
朱雀扫了几行,不由惊讶道。
“主子,他说容家军在南疆覆灭之事...与太子也有关?这老贼也忒狡猾!当日御审之时不说,现在告诉我们又有何用?!”
容身神色平淡。
“他们要举并进京,唯一惧怕的就是容家军。”
“他不过是想造成我与太子的矛盾,在藩军攻进城时,容家军便不会效命于太子了。”
方之霖善于揣度人心,对局势的判断也很准确。
此番起事,只要容家军袖手旁观,他与谢潇的胜算还是很高的。
“回信给他,就说多谢他告知此事。”
容笙偏过头,刚想撂下车帘,忽又想起一事。
“白鹤离京几日了,暗影司那头还未回信?”
朱雀闻言,亦疑惑地摇了摇头。
“说来也怪,从前她到了暗影司都会传信回来的,这次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玄武也担忧道。
“主子,白鹤做事一向谨慎,她迟迟未归,会不会是老主子。。。”
容笙敛下眼眸,乌黑的眸子越发深沉。
“玄武,你带着我的手令去一趟,亲自将白鹤带回来。”
玄武应声而去。
暗影司的人听从老主子的命令,多半是出自尊敬和情分,而容笙才是暗影司真正的主人。
他的手令便是最高指令,老主子也不可违抗。
朱雀忍不住提醒:“主子,老主子多番催您回去您都置之不理,如今玄武这一去,您怕是会彻底惹怒老主子...”
容笙声音冷淡:“无妨。”
五日之后。
本以为会随时间消散的流言,几日间却在京城愈演愈烈。
许多茶馆都张贴着茶水免费,说书先生日日讲着妖孽近京之事,俗话说三人成虎,百姓们听得也愈发相信,就差日日在城门出盯着妖孽何时出现了。
“荒唐!真是荒唐!”
公主府内,谢潇满面怒容,气得将整张书桌都掀翻在地。
“藩兵距京城只剩不足百里,如今传出这种传言,叫我们还如何进京?!”
现在造反,岂不是明目张胆地认下了妖孽之名?
云睿也急道。
“这圣谷子怎么回事?天机阁明明不涉朝政的,偏偏这时候放出预测,要说是巧合,打死我也不信!”
“事已至此,再追究流言源头也是无用。”
方之霖摇头,眸中闪着阴鸷,暗自咬牙道。
“我们为此准备了十数年,如今兵临城下,怎能被几句流言逼退!”
云睿抿了抿唇,见他神色可怖,没敢将话说出口。
准备多年又如何?打仗要靠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却对方抢占了先机。
兵马虽未进城,这第一战,已是败了。
“还好,容笙已经给我回了信,听他的意思,容家军是不会参与到此战中的。”
方之霖端起茶碗,幽幽道。
“只要容家不插手,不过半日,我们便能攻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