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愣了愣:“少夫人您是说…谢潇?”
“谢潇攻入京城之后,将未央宫一多半的侍卫宫人清换成自己的势力,如今太子后代近在眼前,他怎么忍得住不动手?”
云青钰嘲讽一笑。
“不错,太子后代入住未央宫,这是谢潇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容笙走在最前面,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提着盏昏黄宫灯,幽幽照亮了前路。
虽改了容貌变作小厮模样,却依旧背影修长,身姿清贵,不像是下人,倒像是哪家府中的贵公子。
“既然如今急的是谢潇,不妨给他再加把火。”
他招来白鹤,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未央宫,乾坤殿中。
谢潇正满脸郁色,望向刚刚走进殿门口的方之霖,沉声道:“如何?可探听到他们来做什么了?”
方之霖快走了几步,坐在桌前饮下半杯茶水,待身后侍从合上殿门,确定周围无眼线之后,才低声开口。
“殿外有容家的人守着,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云青钰并没有停留太久,好像是来给那孩子送了个伴读,又添了个侍卫在殿中保护。”
谢潇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如此?”
一个侍卫,加上昨日安插的那名暗卫,总共就两个人而已。
云青钰只派两个人守着那小崽子,就不怕他会下什么死手?
“殿下别小看这二人,他们一人是容府精干的暗卫,从前一直跟在容笙身边的,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方之霖沉声道。
“另一人,虽然扮成了寻常侍卫,但我看见了他的脸,正是从前的武安将军,琅琊。”
“琅琊的本事不必多说,你我都心中有数,说是以一当百都不为过。”
云青钰留这二人在宫中,倒也不算大意。
“的确棘手。”
谢潇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但这未央宫中,终究还是我们的人多些!琅琊那小子虽武功高强,但头脑愚笨,不怎么灵光,可施计将他骗走,剩下那名暗卫便好对付多了。”
方之霖闻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殿下真的打算对那孩子动手了?”
京中突现太子遗孤,不仅满朝文武,就连街巷百姓也纷纷议论着此事,满京城的目光都盯在那孩儿身上。
若此时那孩儿出了什么事,是个人都能猜出是谁做的。
就算真能除掉人,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
“王中丞昨日便向大理寺提出重审王霖一案,又有永宁公主从旁作证,我们的处境并不乐观。”
方之霖神色冷凝,似乎对谢潇的冲动决策有些不满,语气中满是沉郁。
“为了应付此案,保住殿下的清名,我已动用京中所有能动的人脉。”
“此时,我们担不起再多添一项罪名了。”
谢潇咬了咬牙。
他何尝不知如今处境艰难。
本以为顺利攻进京城已是上上大吉之事,后又传来容笙的死讯,简直是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
没想到,京城这些老臣们并不如想象中一般好操纵,就连百姓也听信了城中流传那荒唐的“妖孽之说”,对他的身份很是抵触。
他们虽坐拥未央宫,却不得人心,步步艰难。
只靠着方之霖多年积攒的人脉,又因大周皇室无后,才得以定下登基一事。
怎料,如今突然冒出个太子后代,将他们的计划彻底搅乱了。
他怎能不恨?
“越是这个时候,殿下越要沉下心!”
方之霖劝道。
“我朝储君也不是谁都能做得的!就算那孩儿真是太子之后,但他流落民间许久,说不定大字都不识一个,早就被那无知妇人养歪了!他姿质拙劣,朝臣们也不会同意,让这样的人做我大周的储君!”
谢潇闻言,顿时觉得有几分道理,神色放松了些。
他当年好歹是文试状元,论天资才学,总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民间小童强。
殿门突然一响,谢潇一名心腹走了进来。
“殿下!奴才方才去膳房传菜,听宫人们都在议论那孩子的事…”
谢潇皱眉:“说他什么?”
“听说,王中丞上午带人去考教那孩子的学问,只在殿中坐了半个时辰,出来后,连庄学究都夸那孩子天资聪颖,是个神童呢!”
“什么?”谢潇愣了愣,随即勃然道,“这怎么可能!他一直养在民间,怎么可能会读书写字!”
“是真的,殿下!”
心腹叹了口气,接着道。
“庄学究是我朝大儒,在文臣中分量极重,连他都夸那孩子字体有大家之风,于国策上更是一点即通,一定是遗传了太子的皇室血脉,是…是难得的帝王之才!”
谢潇怒极,一把将手中茶碗摔碎在地。
真是荒谬!
太子那酒囊饭袋有什么帝王之才?生出来的儿子就算遗传了他,也是个废物!
怎么可能是什么神童?!
“更奇怪的是,这事情不知怎的传得如此快,短短半日,阖宫上下便都听说了此事!如今怕是连民间也得了消息了!”
听了这话,连方之霖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幽幽道。
“我们在京中名声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怕是更落了下风…”
“荒唐!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潇怒骂了一句。
“容家人真是可恶!容笙明明都已经死了,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容家还非要与我作对,找出个不知来历的小崽子阻拦我登基,简直是找死!”
“事已至此,不下手怕是不行了!”
他看向方之霖,怒不可遏道。
“如此拖下去,难道要等到王中丞携一众朝臣拜叩新帝吗?那我们就成了笑话!天大的的笑话!”
方之霖神色阴沉,思索了半晌,终于开口道。
“叫赵先生过来。”
不一会,赵伯生便推门而入,低垂着眉眼问:“丞相有何吩咐?”
“你想办法,让太子那位遗孤消失。”
方之霖接着道。
“趁着他如今住在未央宫,此事要尽快。”
赵伯生闻言,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迟疑了半晌。
方之霖皱眉,甫一抬头,神色突然一愣。
“赵先生,您…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