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谢潇的这一招,好毒!
京城通往外临城本有三条官路,如今藩军已经驻扎在其中两条。
待西藩王的援军一到,将最后一处要道占领,容家军便无法向外调遣粮草。
想要出城,唯有被动应战,而京城的地形易守难攻,主动出击极容易落入敌方事先布置好的圈套,与送死无异。
然而不主动出战,唯有被动等死。
而且是拖着满城的百姓一起死。
众臣哄然,纷纷互相议论起来,
明夏不由看向云青钰,低声劝道。
“少夫人莫要担心,如今百姓们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算遇见什么困难,大家齐心协力,不怕有什么过不去的!”
云青钰却摇了摇头,平淡出声。
“明夏,别看如今百姓们如何拥护容家军,视容家为战神,对其敬仰忠爱。”
“可一旦粮草短缺,对百姓来说将是一场滔天的灾难。”
“谁家没有老弱妇孺,一天两天或许可以忍耐,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人心生埋冤,甚至是恨意。”
她目光无波,透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苍凉。
“他们会恨朝廷苦苦支撑,恨容家军坚持不降,这才导致他们受饥荒之苦。”
“从前,容家军面对敌人时有多英勇坚韧,到时,便有多罪无可恕。”
“这便是人性。”
明夏咬唇,沉默。
因为她知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云青钰说的一定是对的。
云青钰见她皱眉,轻笑着拍了拍她。
“不必露出失望的神色,百姓们如此也无可厚非。”
“毕竟,高位者不惜以兵士的鲜血为代价,以百姓的性命为筹码,只是想将王朝冠以自己之姓。而百姓们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宁和乐的时代。”
她看向明夏,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可忽视的重量。
“明夏,你要记得,军队若是一把利刃,刀口一定是对着欺压百姓的权贵,而不是成为某个高位者手中的工具。”
“ 不论世事如何,我们要时刻警醒,忠于自己的内心。”
明夏抬头,微微震惊地看向云青钰。
她自小在暗影司受训练,学会了一身杀人的本领,她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上头如何指示,她便毫不犹豫地刺向谁。
从来没人与她讲过这样的道理。
她望着云青钰精致淡然的侧脸,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白鹤会如此忠心于这个人了。
而不远处的容笙也转过头,古井般深邃的眸子,因着这番话起了微微涟漪。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云青钰,望向了极远的岁月。
那时,他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怀中抱着混身是血的幼兔,颤抖着质问道。
“师父,为何趁我不在,偷偷杀了阿白?”
他声音激动,得到的却只是冰冷的反问:“笙儿,你在为它伤心?”
“是,徒儿很伤心!徒儿知道自己心向何处,徒儿心中装着大业,亦装着阿白,这有何不可!”
“笙儿,这世上唯有胜者才有资格论心,在站上那个高位之前,你必须无心无悯。”
那道声音看似温柔,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感情。
“抱着它,回去吧,将它挂在你房间的墙上。”
“若下次再因为什么玩物分心,你便想想它的下场。”
“记住,你要做个无心之人,如这暗影司中的每个人一样。”
...
容笙收回目光,他眸色冰冷,直到再看向那张清绝俏丽的脸庞时,才渐渐升起一丝暖意。
台上的云婉见云青钰不语,自以为胜利了一般,更加放肆地大笑起来。
她像是真的犯了失心疯一样,对着太后和永宁不断出口辱骂,状若癫狂。
太子高呼御林军,塞住了她的嘴,硬是将她拖了下去。
太后却早已被气的昏厥过去,永宁连忙上前掐着她人中,却也没能唤醒她,立即有宫人哭喊着去请太医。
祭台上瞬间乱成一团。
唯有斜在轮椅上的嘉庆帝,他哆嗦着身子,木然地望着混乱的一幕,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世间荒谬的可笑。
他处心积虑暗算了容家军,保住了几年的皇位,太子心狠手辣,弑父杀君抢走的皇位,到底是什么害人东西?
说来奇怪,本是活生生的寻常人,龙袍一加身,竟就成了怪物。
这算什么?
他有负于天下,太子就干干净净吗?
大周的灾难,才刚刚开始而已。
嘉庆帝张了张嘴,咿咿呀呀的,竟像是要开口说话一般。
太子见嘉庆帝开口,言语不清地说个不停,不知触到了他哪个神经,突然生出滔天的怒意和恐慌。
正巧混乱之中,一名宫人急着引着太医去见太后时,不小心踩到了太子的袍角。
太子勃然,盛怒之下,竟抽剑直接砍了那人的脖子。
“啊——”
周围的太监们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的来清理尸体。
然而那宫人的鲜血还是沿着高台的缝隙,一汩汩流到了祭祀的香炉之中,竟然将三根刚燃了一半的线香冲倒了。
线香断裂,是大凶之兆。
尤其是在皇族祭天的场合上。
宫人们脸色惨白,纷纷跌在地上,望着血染的香炉,齐齐失了声。
就连永宁也吓得深吸了口气,捏紧了轮椅一头,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难道大周的江山,真的要断送在这一代了...
太子却浑然不觉,他接过下人的帕子,缓缓擦掉了手中的血迹,仿佛刚刚杀掉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低贱的猫狗等玩物。
他穿过了人群,停在了云青钰身边。
“容少夫人,请留步!”
“刚刚那妖妇提及的西藩王之事,不知你和世子准备如何应对啊?还有,他们若真的胆大包天,敢封闭京城要道,容家军该如何应对是好?”
太子咬牙切齿,激动道。
“这群逆贼,简直无法无天!待本宫抓到他们,必要亲手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泄心中之愤!”
提起藩军一事,他面色难掩惊慌,完全没有了刚刚肆意杀人的疯癫。
他看着云青钰的目光就如同抓着根救命稻草,哪里有半分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云青钰盯着他袖口的血迹,隐隐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