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云青钰青丝披肩,只罩了一件斗篷,提灯跟着白鹤走到了容府城墙外的窄巷中。
那里站着玄武和朱雀,还停着一辆平顶马车。
里头坐着的是何人,云青钰自然能猜到。
“少夫人!”
朱雀和玄武见状都迎了上来,恭敬地向她行了个大礼。
他们是真心喜欢云青钰这位女主人,云青钰对主子的付出他们亦看在眼中,就凭着她替主子治好了眼疾,就当得起他们一拜。
“起来吧。”
云青钰扶起了他们,将手中一木盒递到了白鹤手中。
“此去轩辕,必定危机重重,这里面是一些伤药,但愿能在紧急关头帮上些忙。”
白鹤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塞了一堆瓶瓶罐罐,她咬了咬唇,心中动容。
她贴身服侍过云青钰,自然看得出这些药很多都是云青钰亲手配的,用料珍贵无比。
更别提还有几瓶丹丸是天机阁的秘药,一颗难求,均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关键时刻可救人性命。
“多谢少夫人。”
白鹤道了声谢,又忍不住瞥了那轿子一眼。
少夫人准备这么多,定然不是单单为他们准备的。
可主子也不知怎么的,少夫人都站在近前了,他竟然也不下来见一面。
今日一别,这二人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朱雀和玄武也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夜风有些凉,少夫人不如进轿一叙?”
云青钰侧过头,瞥了眼从始至终没有掀开过的轿帘,她紧了紧斗篷转过了身,明明是勾着唇,笑意却带着几分冷淡。
“不必了,京城距轩辕路途遥遥,你们趁早赶路吧。”
说罢,便抬脚朝着府门口走去。
音袖见她要回去,也将手中的食盒塞给了白鹤,道:“这些点心留着你们在路上垫嘴。”
她与白鹤简单地告了别,便匆匆追着云青钰进了门。
“吧嗒”一声,侧门轻轻落了锁。
月凉如水,夜色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启程。”
白鹤对着前头的兵马吩咐了声,随即提着两个盒子走进了轿子中。
容笙已卸了易容,恢复了清冷神俊的一张脸,右手执着一本书卷,深幽的瞳孔直直落在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鹤瞥了一眼,那书卷根本没翻一页。
“主子晚饭用的少,可要用些点心?音袖的手艺一向不错的。”
容笙并未抬眼:“不必了,你吃吧。”
白鹤将食盒打开,忍不住“咦”了一声,小声嘟囔道。
“今日这点心看着不大精致,难不成音袖的厨艺退步了不成…”
容笙翻书的指尖一顿,目光骤然落在了食盒上。
“只是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你做点心绣香囊的手艺。”
那晚月色正好,如今晚的一样好,他和她并肩走在去军营的路上。
她笑着答他,“军营中做点心不便,香囊倒是可以试试。”
今日,她终究是将这份点心补上了。
容笙伸手捻起一块糕点,小巧玲珑的佛手糕,透着淡淡的香气,虽然卖相不十分精致,但入口即溶,口感绵软清甜。
他将食盒放在腿上,微微阖眼,沉声道。
“加快脚程,尽早赶到轩辕。”
…
翌日一早,云青钰本打算去宫中看望当当,不想将要出门之时,音袖却匆匆来报。
“芳芷院传来消息,云婉昨夜偷偷将这东西塞给了守门的侍卫,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这么快。”
云青钰挑眉,“看来我说三日,还是太看得起她了。”
她打开纸条看了一眼,不出意外,云婉已经套出了云睿的秘密,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平安。
但纸条上的内容,还是让云青钰惊讶得愣了愣神。
没想到云睿所知的不是关于方之霖,而是关于谢潇的一个秘密。
而此事,前世的她都不曾得知…
她开口道:“派人阖母亲说一声,我去趟大理寺暗牢。”
音袖忙给她罩了件斗篷,入了秋天气渐凉,要小心风寒才是。
目光扫过云青钰的脸,清润的眸子下浮着两抹淡淡的青色,她惊讶出声:“您昨夜没休息好吗?要不要奴婢煮碗安神的汤水来?”
“不必了。”云青钰人已经朝外走去,快步出了门:“你留在房中,将我贴身的物件归拢整理了,过几日我要出趟远门。”
音袖忙应了声,目送她出了门。
大理寺暗牢中。
谢潇受过几日刑罚之苦,又被永宁刺伤了要害之处,只靠着大夫开的汤药续命。
他深思恍惚地盯着牢门前的女子,定定地看了半晌,才认出她的脸。
“云青…钰。”
他拖着残废的下半身,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轻颤着,口齿不清道,“你是,是来特地看我,笑话的吗!”
“笑话,笑话,哈哈哈!”
牢狱另一侧的永宁面色疯癫,狰狞地大笑起来,俨然已经疯了。
不知是不是大理寺卿的授意,竟没人收走她那支银簪,此时她正手死死握着簪尾,一下下戳在谢潇的腿上。
谢潇一动不动,任由她将自己刺的鲜血淋漓,像是麻木了一般,咬着牙喃喃道。
“只差,只差一步!我就是皇,皇…”
云青钰站远了几步,以免溅出的血沾污裙角,声音充满嫌恶:“你此生,确实是个笑话。”
“放,放屁!我是前朝皇子,我身份尊贵…”
云青钰淡漠地看着他,声音冰冷甚于冬雪。
“是方之霖这么和你说的?谢潇,你被他骗了。”
“从头到尾,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谢潇僵住,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什,什么…”
“你只是前朝宫中侍卫与宫女私通而生,并不是什么先帝遗腹子,方之霖只是想利用你扳倒嘉庆帝和太子,才对你撒了这个弥天大谎。”
她猜想,前世方之霖扶持谢潇称帝之后,也想公开他的身份逼他下台的。
但一来谢潇太没出息,登基后无心政事,方之霖手掌宫内大权,尊荣万人之上,呼风唤雨甚是得意,便没有急着对谢潇下手。
后来容笙血洗大周,他就更没有机会了。
谢潇震惊地一动不动,失了魂一般瘫在地上。
他脸色扭曲成一团,时而哀嚎痛苦,时而放声狂笑,疯癫不已,远远看去就像一瘫污糟的烂肉。
云青钰神色厌恶,懒得再看一眼,转身离开了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