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中,桐儿正端正坐在桌前,一笔一画地描着字帖。
他字迹拙劣,与左手边那一副容当当写的毛笔字相比,更显的幼稚粗陋,但却写的格外认真。
这两日他也隐隐明白了,譬如自己日后将要面对什么。
为了让阿娘,荣少夫人和当当哥放心,他尽力理解着宫中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变得规矩起来。
内屋的软塌上,容当当正在酣睡着。
练了一上午字,又指导了桐儿一番,他刚刚便感觉有些累,已经睡过去小半刻了。
晚夏斜阳映照着华丽的宫殿,只有书桌旁时不时传来研磨之声,伴随着容当当轻微的鼾声,格外静谧。
突然,殿门处出现一道阴影。
桐儿抬头,只见一名模样陌生的小太监迈进了门口,端着果盘,快步朝着殿内走来。
他顿时吓了一跳。
这两日趁着无人之时,容当当总要与他换了衣裳配饰,说是要他提早适应一番。
可二人做这些时,容当当都会屏退了殿中的奴才,还吩咐他们不准随意进殿。
如今却怎么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桐儿紧张地看着来人,强装镇定问:“你,你进来做什么?”
那太监自是谢潇的手下,他打量了桐儿一眼,藏在袖中的匕首一顿,神色有些犹豫,一时并没有上前。
谢潇曾说,这殿内外都有高人把守,今日赵伯生如此光明正大地在外露头,只是引人注意而已。
真正的杀机,在他身上。
只要除掉太子之后,他便得了桩天大的功劳。
可如今坐在书桌前这孩子…小太监细长的双眼眯了眯,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在宫中许久,从前也见过小殿下,听说那孩子做事沉稳,如今怎么这般惊慌失措?
再说这长相,仿佛也与从前不太相像。
但他毕竟没近距离看过容当当,因此不太确定,端着手中的果盘送了上去。
“小殿下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这一动作,夏日日光正烈,映照到他身前的广袖中,反射出一道刺眼的明光。
桐儿心下一紧。
那袖中锋利的匕首一闪而过,但刚巧被他看清了。
他险些吓得尖叫出声,咬着牙才稳住表情,脑中飞快地想着怎么去叫容当当。
“小殿下,怎么不吃?”
那太监见他不动,又凑近了些,脸上的笑阴鸷狠厉,一寸寸环视着大殿之中。
谢潇嘱咐过,容少夫人极其狡猾,下手之前需格外小心,免得中了她的什么陷阱。
很快,他就发现了睡在榻上的容当当,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小殿下好脾气,竟让一个奴才睡着您的蚕丝软塌?”
听着他试探的语气,桐儿突然明白了,这人是来害“小殿下”的!
只是也许分不清他二人谁是谁,心有怀疑,才没有立即下手。
他吓得背后起了一层毛汗,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一会儿没看见总是抱剑站在门外那漂亮姐姐了。
那太监靠近榻前,见着容当当的侧脸,不由眯了眯眼。
榻上躺着这位,仿佛更像往日那位小殿下呢…
桐儿紧张地抓紧了衣袖,却见那太监已经握着匕首,朝着软塌上的容当当俯下身去。
他瞪大了眼睛,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先那人一步跑到软塌前,一把拍醒了容当当。
“你,你这蠢奴才!”
桐儿学着他娘往日的跋扈模样,对着容当当道。
“让你整理被褥,你反倒,在这睡上了!真是…真是大胆!”
容当当骤然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站在榻前的陌生太监,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桐儿止不住地冲他挤眼睛,他愣了愣,还以为桐儿在与他玩笑,瞬间乐了。
从前他总叫桐儿改了软绵绵的性子,拿出几分强势脾性来。
今日倒出息了,瞧这小表情演的,当真有几分霸道的气势了。
“是,是,都是奴才不好,请殿下恕罪!”
容当当自然乐意捧场,笑嘻嘻地滚下床,还装模作样地扶着桐儿的胳膊,扮作奴才的样子道:“不知殿下午膳想用什么奴才,吩咐膳房去做呀?”
那太监见二人如此,眼色沉了沉,又将目光锁定在桐儿身上。
他偷偷捏紧了手中匕首,看准时机,猛地朝着桐儿刺去。
然而桐儿从刚开就浑身防备,见状尖叫了一声,拉着容当当就往前跑去。
容当当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后,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扯着嗓子尖叫道。
“救命啊!有刺客!”
“玄武哥哥!琅琊哥哥!救命啊——”
正奔向大殿的云青钰和容笙二人听见这声尖叫,大步跑上了台阶,正看见了被迷晕在廊下的玄武。
二人顿时心下一沉,隔着窗扇,只见两个孩子在殿中逃窜,身后一举着匕首的太监,正紧跟身后要刺杀他们。
“当当!桐儿!”云青钰喝道,“快!躲到柱子后面!”
话音还未落,容笙手中便射出一道银丝,极细的蚕丝却带着迅猛之势,正中那太监左胸。
太监痛呼一声,当即倒了下去。
容当当和桐儿此时也跑到了殿中心的圆柱旁,容当当素日养尊处优地在府中养着,自然没有桐儿身强力壮,气喘吁吁地落后了半步。
眼见圆柱就在眼前,跑在前头的桐儿往后一步,扯着容当当用力往前一推,将他先推到了柱子后面。
他自己也随后躲了进去。
只是晚了一小步。
然而只是这一小步的片刻,他突然感到右侧小腿一麻,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中。
不大痛,只微微有些酸麻,转瞬间又没了感觉。
桐儿皱了皱眉,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容当当见他发愣,忙问:“你怎么了?”
桐儿摇了摇头:“我没事,当当哥哥呢?”
“我也没事。”
此时,云青钰和容笙也到了近前,云青钰抓过两个孩子查看一番,问道:“可有哪受了伤?”
两个孩子齐齐道:“没有。”
容笙则走到那名太监身前,试了试他的鼻息,淡声道:“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