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一辆黑色跑车停到了舒小蝶跟前。
舒小蝶一直保持着接到警局电话时的姿势,如尊木雕,一动不动。
池彦霖从驾驶室下来,迈着修长双腿走到舒小蝶跟前。
看到她怔忡茫然的表情,他胸口一窒。
“小蝶。”他握住她双手,不同于平时的温度,很凉。
舒小蝶缓缓抬起眼敛对上池彦霖那双漆黑深眸,脑海里空空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你来了。”
池彦霖嗯了一声,长臂一伸,将舒小蝶打横抱了起来。
将她放到副座,替她系好安全带,他开车前往警局。
一路上,池彦霖看了舒小蝶好几次,她始终安安静静坐着,看不出喜与悲。
等红绿灯时,池彦霖伸出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小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
“小蝶。”
舒小蝶抬起眼敛看了池彦霖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担心和疼惜,她扯扯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其实还好。”
本来就对舒成彪没有太多感情了,其实现在的心境,她感觉是麻木的。
到了警局,进行登记后,警员带着他们前往法医室。
“经法医初步检查,舒先生是两个小时前死亡的,非自然死亡,死亡原因是慢性中毒。”
舒小蝶听到警员的话,身子微微一怔。
不是自然死亡,慢性中毒?
“具体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我们正在查。这是一起刑事案件,舒小姐,你先跟我进去认尸,然后我们要找你了解一下你大哥生前的情况。”
池彦霖走到舒小蝶身边,幽深的黑眸一直凝在她脸上。
她听了警察那些话,看起来还算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伸出手,轻轻握了下她泛凉的小手。
走到法医室,舒小蝶抬头看向池彦霖,“你不要进去了,我去看看。”
池彦霖剑眉一皱,握着她小手的大掌骤然加重力度。
几秒后,还是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舒小蝶没有看他一眼,走了进去。
停尸的地方温度有些凉。
舒小蝶跟在警员身后,看到了一个胸口盖着白布的尸体,寡白的脸,已经没有了张牙舞爪的表情。
眼敛下带着乌青,应该是连着好几天没有睡过觉导致的。
舒小蝶双唇紧抿的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舒成彪,脑海里浮现出无数幅画面。
一幕幕,如同老电影般掠过。
以前最恨他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他快点死掉的。
可是真正看到他躺在这里,她又觉得不解气。怎么可以就这么死掉了呢?
警员看着没掉一滴眼泪,神情过份冷静的舒小蝶,“舒小姐,请节哀,我们会尽快查到害死你哥哥的凶手。”
池彦霖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刻钟,舒小蝶出来了。
她还是很平静,眼角都没有红一下。
但池彦霖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成了拳头。
池彦霖上前一步,用力将她抱进了怀中。
舒小蝶在警局配合了警员的询问。
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池彦霖已经吩咐佣人将两个孩子接回了他的别墅。
他揽着舒小蝶肩膀,带着她走出警局。
回去的途中,舒小蝶一如继往的安静。
池彦霖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握着舒小蝶沁着凉意的手,“想哭就哭出来。”
舒小蝶没有哭,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低低地叹气,“虽然真的讨厌有这么个哥哥,但得知他身亡了,还是有点突然和接受不了。”
舒小蝶偏头,浓而密的长睫微颤,“你说谁给他下毒了?”
池彦霖眉头一凛。
他回视着舒小蝶目光。
两人视线中都涌动着复杂的暗芒。
“小蝶,你怀疑我吗?”
三天前的晚上,他抱着她,对她说,以后不会再让舒成彪打扰到她了。
他会为了她,去做那种傻事吗?
“是你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池彦霖胸口一窒。
握着她的大掌收了回来,薄唇紧抿,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但面色,胆显冷了下来。
她不相信他。
两人一路无言。
他将车开到了她住的小区楼下。
“两个孩子我已经带回别墅了,最近这段日子,我知道你心情会不太好,你的性格可能需要一个人冷静。”
“好。”
舒小蝶推开车门,下车。
她往单元门走去,走了几步,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回头。
男人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车里抽烟。
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有点落寞和寂廖。
舒小蝶想到两人在车上的对话,她胸口一动,连忙走到车窗边,她轻轻喊了声,“彦霖。”
男人抽烟的动作,微微一顿。
幽黑沉静的眸朝舒小蝶看了过来。
舒小蝶伸出双手,抱住男人脖子,站在车窗外,倾下身子,额头抵住男人额头,声音轻哑的道,“我相信你的。”
那根未抽完的烟,被男人硬生生掐熄。
他按住她后脑勺,菲薄矜冷的唇,用力将她堵住。
气息又沉又重。
纠缠了许久,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他才松开她。
“小蝶,我手段没那么卑劣。”
她看着他俊美的脸以及比女人还要纤长的漂亮睫毛,轻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他那个人自从公司破产后,整天不务正业,喜欢吃喝嫖赌,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池彦霖抬起手抚上舒小蝶的脸,“我上楼陪你。”
“我想一个人静静,彦霖。”
池彦霖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没有勉强,只说了一个字,“好。”
……
舒小蝶回到家里。
走到客厅靠着沙发坐了下来。
双手圈着膝盖,想到在法医室看到的舒成彪最后一面。
有记忆以来,也只有在见他的最后一刻,他脸上才会呈现出那样平和的神情。
舒小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多久,期间她将手机关了机。
直到门铃声一次又一次重复不断响起。
舒小蝶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门。
宋惠芳一脸慌乱的站在门口,“不好了。”
舒小蝶显然没料到宋惠芳会来这里找她。
而且神情如此慌乱紧张,和平日里那优雅端庄的贵妇人相差甚远。
“舒小蝶,我们家彦霖和你在一起之后,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明明你那个大哥去找的他,现在警方将害死你大哥的凶手当成了彦霖!”
舒小蝶听到宋惠芳的话,身子一僵。
警方将池彦霖当成害死舒成彪的嫌疑犯了?
舒小蝶退开身子,没有计较宋惠芳故作凶狠的口吻。
此刻在舒小蝶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
着急上火是正常不过的。
舒小蝶带着宋惠芳走到客厅,替她倒了杯茶,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他现在人呢?”
宋惠芳双手捧着茶杯,第一次遇到儿子被当成杀人犯的事,她有些六神无主,想到池彦霖被戴上手铐从公司带走的一幕,两条腿还在发抖。
“我今天去公司办点事,才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彦霖被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带了下来。我带着律师到警局,原来是警方怀疑你大哥的死与彦霖有关。”
舒小蝶皱了皱秀致的眉,“警方有什么证据证明彦霖就是杀人凶手?”
宋惠芳脸色发白的摇头,“我不清楚,律师还在警局交涉。”
宋惠芳放下茶几,眼眶通红的看向舒小蝶,“你去跟警方说,彦霖不可能是凶手,他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舒小蝶握住宋惠芳冰凉的双手,眼神沉静的道,“伯母,彦霖不是杀人凶手,警方会查清楚,只是需要时间,你先别着急。”
宋惠芳想要甩开舒小蝶的手,指责是她害了她儿子,但是看到舒小蝶黑黑沉沉十分笃定的眼神,她忘了甩开她的手。
皱了皱眉,她声音微咽的问,“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彦霖吗?毕竟死的是你亲人。”
舒小蝶摇摇头,“我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的。”
宋惠芳看着舒小蝶,胸口微微动容。
似乎有那么一丁点理解,为什么彦霖会非这个女人不可了。
即便是再亲密的恋人,涉及到自己重要的亲人,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怀疑的。
可是她却全心全意相信他。
“伯母,你跟律师打个电话,问问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半个小时后。
宋惠芳带着舒小蝶和律师见面。
“法医已经检测出,舒成彪中的是一种叫作h1全球罕见的慢性剧毒,警方在他行李箱里,找到了一件他换下来没有清洗的衣物,衣物上沾了咖啡渍,而咖啡渍里就有h1这种慢性剧毒。”
宋惠芳头疼得不行,舒小蝶见此,拿出一个香包放到宋惠芳鼻边,“伯母,你先闻闻这个,有缓解头昏脑胀的作用。”
宋惠芳接过香包,闻了几口,抽抽的胀痛好转些许。
她看了眼舒小蝶,神情不自然的说了声,“你倒是有心。”
舒小蝶低笑了笑,眉心有几分凝重,回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律师,“衣服上的咖啡渍跟彦霖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