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芊画终于转过身来,眼底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波澜。
三个月前,她跟邵敏芝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A城。
林芊画原本打算直接回去林宅,再去跟儿子和容商渊相见的。
只是没想到邵敏芝突然晕倒了,还发了高烧。
林芊画将她送去诊所才发现,原来邵敏芝得了癌症,只有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了。
她请诊所的医生替她保守这个秘密,暂时不要让邵敏芝知道。
林芊画问邵敏芝她还有什么心愿。
邵敏芝告诉她,其实她还有个姨婆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这个姨婆就在A城。
林芊画又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在这个渔村找到了邵敏芝的姨婆。
只是她姨婆有肾病,需要做透析,每天都要高额的医药费。
于是林芊画就顶着邵敏芝的名义,装扮一番去那个酒吧跳舞赚钱。
只是邵敏芝的姨婆已经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前不久,过世了。
她死之前,拜托林芊画一定要好好照顾邵敏芝。
其实不用她说,林芊画也会这么做。
邵敏芝一直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一定会尽她所能,让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光,过得好。
林芊画走到窗户边,透过缝隙往外面看了一眼。
院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左脸,眼底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
昨晚在酒吧更衣室外面听到他和经理对话时,她就猜到,他迟早会找来的。
只是没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过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有意识的逃避一些人与事,但如今的她,不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其让他们再一次失去和痛苦,还不如不要出现。
她收回视线,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睡眠。
*
容商渊并没有离开凡赛渔村。
他坐在一处僻静的沙滩上,身边,脚下,全都是空了的啤酒瓶罐。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想要的,大概就是这种效果。
心里烦闷又沉痛,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快要碎掉的心脏。
这一年来,他没有哪一天,不是活在人间地狱的。
满心的空落和失望,他需要借酒浇愁。
林芊画到山上祭拜完邵敏芝地姨婆,祭拜完后想到沙滩上走走。
这片沙滩靠山,地势较险,平时没什么人过来。
走了会儿,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那里喝闷酒的男人。
即便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她一下子就分辩出那人是谁。
她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发觉她,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她犹豫了片刻后,朝他走去。
容商渊喝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一抹纤瘦的身影朝他靠近。
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眸,他看着慢慢蹲到他跟前的身影。
她披散着长发,看不清她的小脸,但是五官却是他熟悉的。
精美娇艳,宛若绽放的花朵,一眼就能令人记住。
她睁着那双盈着薄薄雾霭的澄澈美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低低的笑。
似开心,又似伤感。
他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脸,但又害怕他一碰,她就会消失不见。
“画画,你终于到我梦里来了。”
他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薄唇微微勾了勾,露出一抹温柔宠溺的笑。
就像她和他从没有分开过一样。
一年了,他每天数着手指头过日子。
多希望能在梦里与她相见,可是她从来都不肯出现。
或者偶尔出现一两次,也是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身影。
他看不清她的样貌,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有她残缺不堪的影像。
林芊画在他开口时,下意识想要躲开。
但是听到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她又重新留了下来。
其实她是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虽然陆一帆给她吃的那些药,让她忘了一些事,但总归还是记得他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怎么会没有一点感触呢?
但她没办法再跟他在一起了。
这么久不见,他清瘦了好多,英俊的脸廓更加冷峻凌厉,五官深邃立体。
他身上的衬衣扯开了前三颗扣子,衣摆从金属皮带扣里扯了出来,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多了一丝狂野与不羁。
林芊画用力的抿了抿唇瓣,想抬起手,摸摸他的脸,但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
“回去吧,林芊画已经死了,不要再找她了。”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收回视线,从他跟前站起身。
刚要转身离开,纤细的手腕就被他牢牢扣住。
“画画,别走……”
林芊画垂下眼敛,掩住眸底复杂的情绪,她试着抽回手。
但是容商渊一个用力,就将她拉到了他胸膛里。
她有些猝不及防,鼻尖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这些日子以来淡如止水的心,因为亲密的靠近,出现了些许的波澜。
林芊画揉了揉泛疼的鼻尖,抬起澄澈如水的翦眸,朝男人看去。
容商渊正好也低着头望着她,那双漆黑凤眸幽暗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
两人视线静静交织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生怕惊吓到了她。
他的大掌还扣在她的手腕上,掌心的温度有些烫。
雕刻般英俊的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红潮。
大概是吹了一夜海风,他发烧了。
林芊画另一只手从背着的布包里掏出一粒药丸,她递到他紧抿着的菲薄唇边,“张嘴。”
药递到容商渊唇边时,他不肯张开,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她。
明知道他此刻是不清醒的,可是被他那双又深又黑的凤眸注视着,林芊画还是觉得不自在。
抿了抿唇瓣,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对他说道,“你在发烧。”
“画画,我病了。”
容商渊握在她手腕上的那只大掌,加重了力度,她骨头好似要被他捏碎。
林芊画蹙了蹙眉,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是,你病了,所以,张嘴吃了这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