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遭灭门,为了复仇,我成了仇人女儿的掌中之物。
可是她死后我却追悔莫及。
我发了疯寻找她的画像,可是画上的那些死物都不是她。
01
我名唤白决,眼盲不能视物,并非天生眼疾。
十七岁那年我与师傅游历四方,当我回到府中之时,整个府邸变成了一片废墟。
我在刹那间昏倒在地,是师傅将我救了回来,只是再度醒来,我便患了这眼疾,从此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从师傅口中得知,府邸变为废墟的缘由。
沈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依旧不满眼前的荣誉,买官卖官,贪污行贿。
父亲清正廉洁,两袖清风,一身正气只因看不惯那些人对他行贿,打算收集证据上报朝廷,就才遭此横祸,抄家砍头的由头是说我父亲贪污受贿,多可笑。
师傅不忍看我此般浑浑噩噩,他将我举荐给一人,说是当朝二王爷。
我主动向二王爷请缨,为了灭门之仇,我找到了沈霜——沈相的嫡女。
她生的貌美,赛若天仙,她有一个癖好,就是收集她所认为美的东西。
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绸缎布匹,亦或者活人。
此刻,我站在溪流旁,静静地吹着长笛,她每逢十七,都会路过此处去往山上的庙宇拜佛。
我觉得她可笑极了,佛洗贪念,可很明显她这样的人拜佛,那是对佛的一种侮辱,所有沈家人,都该死……
“停下。”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后便传来一阵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马蹄声,应该是有辆马车停在了我的身边。
我仍在吹着笛子,心思却并未在曲子上,但这并不妨碍清越的笛声缓缓飘出。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断向我靠近,我能感觉到她在打量着我,尽管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听到一阵铃铛的响声,而后愈来愈近,直到感觉到下巴上的热度,我这才发觉,她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笛声戛然而止。
“长得真好看,可惜了,是个瞎子。”女孩儿的声音婉转悠扬,如同鹂鸟啼叫,可惜了,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恶毒。
“小瞎子,跟着我吧。”她笑道,我没说话,点了点头。
她拉着我的衣袖将我带上马车,我正襟危坐,还以为这妖女会对我做些什么,可她倒是很安分。
“小瞎子,你在怕我?”她轻轻出声,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脖颈,我不适地别过了头。
她的呼吸,让我觉得恶心。
“不对,你讨厌我……”她话语中的情绪我听不出,她更像是喃喃自语。
她拜了佛,让我坐在马车等,不多时,她将我带了回去。
“阿离,带他去西厢房住下。”
她轻唤一声,便有一女子过来扶住我的手臂,我抽回了手臂,言道:“不必。”
“瞎了还这么矫情,不扶着摔死你小姐还要责罚我。”那个名唤阿离的婢女不顾我的意愿拉着我进了一个厢房。
我坐在床边自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本再拒绝,从我决定要利用沈霜的时候,不管她给我什么,我都要受着的。
我在房中待了约莫有两日左右,我有些急躁,若是再不能见到她,又谈何取得她的信任……
“小瞎子,小姐心善,给你找了个哑巴婢女。”阿离站在我门口这样说着,我感到一个温软的身体靠在我身上,她动了动身子,就挪开了。
我大抵明白,是阿离推了她一把,沈家的人,都这般的恃强凌弱,我垂了垂眸子。
那个小婢女,她似乎有些急躁,拉了几下我的衣袖,我宽慰她:“无碍。”
“真是般配啊,小瞎子和小哑巴,哈哈哈哈……”阿离的笑声逐渐远去。
“你不必理会她的话的。”我不知为何,对她竟有些惺惺相惜,“你可识字?”
我摊开了手,“你若认字,就在我的手心写你的名字可好?”
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到停止,“阿穆。”我轻轻唤她的名字。
她很乖,而且很懂事。
有一次我起夜的时候扶到桌角,发现那已经被包了厚厚的布块,我手下的那一抹柔软仿佛传进了心中。
我的嘴角无意识勾了起来,心下莫名的情绪在滋生。
已经五日了,我到沈府中已经五日了,然而除了第一天把我带回来之外,我并未见过沈霜。
“瞎子,收拾好你的长笛,小姐要听你吹笛子。”阿离的声音尖锐,我不喜欢,还是小哑巴好,不会说出此般讽刺的话。
但是闻声,我还是拿起长笛,跟着阿离一同向前走去。
我闻到了桃花的甜味,我站在树下愣神了许久,沈霜才迟迟赶来。
“小瞎子,怎么不吹啊?”
我拿起长笛,吹奏起来,我看不到她,不知吹了多久,我突然感觉我唇上有一个温热的东西,下意识吞咽,是花瓣,还湿漉漉的,可近两日,也没下过雨啊……
当我意识到只是那人的恶作剧,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哈哈哈,小瞎子,你还会脸红。”她的笑声不断传入我的耳朵里,我也恼了,径自转身欲要离去。
“你要是敢走试一下。”她在威胁我,我愣了一秒,而后还是抬脚。
因为来过一次,大部分的障碍物我还记得,也不免被磕绊几次,还走了岔路,耽误了好些时辰,到最后还是被一旁的家丁送了回来。
我到了屋内的时候,饭菜的香味充斥着我的感官,“今日你又做了许多菜?”
直到她相往常一样,伸出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原本屈辱,不甘,厌恶,恶心的心,这才略微平静下来。
她拿着勺子递给我,我碰到了纱布,好像是她手上的,我下意识的抓住,她挣扎着,我想到了什么,而后松开她的手,“你受伤了?”
她有没有受伤的手指在我的手心写道:“不小心烫的,不疼的。”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她便走了出去,顺道带上了门。
二王爷在沈府中的眼线递给我一张羊皮纸,我抚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大抵知晓他要我做的事情。
沈霜是一定要嫁到皇宫的,二王爷打算利用沈霜图谋他的大业,但他不会跟我说那么多细节,我也不想知道,我也在利用沈霜,我和他谁都不高尚,但最肮脏的还是沈家人。
可是,沈霜不信任我,前些日子还闹了不愉快,我又该如何开口带她去往三日后的诗会。
02.
“你可知小姐有没有去诗会的兴趣?”我这样问着阿穆,她在我手中只写了一个字:“有。”
我其实心下已经下意识相信她了,她是这个沈府中还算得上干净的存在。
不管是桌角包上的布,还是为我做饭的烫伤,都是她善意最好的证明。
我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我怕她起疑。
很快便过去了两日,我使劲浑身解数想见一面沈霜,可她不见我。
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她带着阿青走了进来,“小瞎子,拿上你的长笛,跟我去一趟诗会。”
我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她怎么知道的?
我摇了摇头,压下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兴许就真的只是巧合,可她为何带着我。
我没问,也不想问,也不敢问。
我跟随她一同到了诗会,因为都有不便,我便坐在一处未曾动身。
她与旁人对诗,风采凌盛,我下意识地就想到那些曾经被沈相踩着的人,曾经被他们整个沈家害死的人,已然无了欣赏的心思。
“好,好,好,相府嫡女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能这么唤沈霜的,想必除了二王爷精心计划算计的那位,恐也不会有旁人了。
我紧紧地握着拳,气血上涌,我很激动,恨不得此刻就能将他扒皮抽骨,曝尸荒野。
就是这位昏君,我的父母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的对话才停止,而后她走了过来。
“这就是你想要的?”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可声音极其细小,我没听清
我以为是她察觉出来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
“罢了,回吧。”
我依旧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我没再见沈霜,反倒是阿穆一直跟在我左右,有她在的时候,我能觉得我原本躁动的心,慢慢地安静下来。
她几乎除了晚上和沈霜的婢女阿离使唤她的时候不在我身旁,其余的时候,她一直在。
小到梳头更衣,煲汤做饭,大到与我一同出去散心,除了回来之时,她再被沈霜责罚之外,我觉得这般的日子似乎让我忘却了仇恨。
可每次都是阿离唤她走,沈霜便像是忘了我这个人一般,直到半月后,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我在屋中,我是不必出去接旨的。
因为距离有些远,我听的不太真切,大底内容就是要纳沈霜为妃。
听到这句,我才松了一口气,所有的努力也都没有白费,我知晓自己跟二王爷是同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天夜里,她唤我吹笛,我站在门口也不曾与她通报,就在门口吹起了笛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吹奏笛子的声音断了。
“白决,你进来吧。”她声音清软,还带着丝丝沙哑,我闻言不经意后退了小半步,“小姐,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有不妥。”
“你左右看不到,夜里风凉,你进来吧。”
我思量了许久,都没有回话,她温热的手拉着我进了屋子,她的屋子很暖,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我下意识吞了一口唾沫,“小姐,这不合常理。”
“明日过后,你就要唤我娘娘了。”她语气平淡,但我还是能听出里面淡淡的哀伤。
我自然知道……
“吹笛吧,我累了。”
我闻声重新开始吹奏起来,我就那么直直地站着,就那么吹了一整夜。
她不说停,我不敢停,她不说坐,我不敢坐。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醒过来,而后言道,“你还在?”
嗓音带着一丝慵懒,“你不会真的在这待了一晚上吧。”
我嗓子有些干涩,嘶哑,只能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听出她的嗓音之中好像还带着些歉意,我笑了笑,肯定是我听错了,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我觉得抱歉。
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嘴唇也干裂起皮,昨晚一夜未眠,我很疲惫,到了西厢房,我喝了一口水,温的。
我知道,是阿穆,是她帮我温了水,知道我一夜未归,此刻定然需要。
我心底泛起一抹柔软,躺在床上休息。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自此之后,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沈霜,也没有再见到阿穆。
阿穆给我来了信,我托二王爷信得过的线人读给我听,信上大概的内容讲的是沈霜把她带进了宫中,宫中限制,诸多不便,不宜见面,特此传信。
我将那柔软的信纸按在胸口,似乎就有千金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护着生怕把它揉皱了,撕破了。
我没有回信,恐回了信,被人发觉,再连累了她,皇宫生活,需得处处小心谨慎。
阿穆太良善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浑身上下都发着光,她这样的女孩,怎么可以生活在皇宫那种水深火热的地方,这肮脏的地方,是沈霜该去的,不,沈霜该去地狱。
是沈霜的父亲的所作所为,害死我全家,也将我害成这样,他们这种人,就应该下地狱,为了一己贪念就可以害人,这样的人,不配为人。
我不后悔算计她,让她带我进到沈府之中,可我后悔没能保护好阿穆。
我动作更快了,这沈家,我不知还能待多久。
沈霜进了皇宫,没有人会再欣赏我,我要拿到关键性证据,难上加难。
偏偏不是聋了,不是哑了,就偏偏盲了眼。
正当我手足无措,为此苦恼之际,二王爷的线人让我离开,说是我在府中的一举一动,都被沈霜的婢女监视着。
我心下一惊,而后应承下来。
原来沈霜一直没相信过我,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随意找了个由头,确定身后没有尾巴跟着,我回到二王爷的府邸。
二王爷并无言其他,只是让我安心住着,偶尔会有人来询问我在沈府之中的所见闻,想必是想在我的回忆中找寻一些关键性证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跟他一样想扳倒沈家。
可我说的那些事情,跟在我记忆中的那些事情都是一样的,没有价值,苦无进展,阿穆的信来了。
信封很厚,我抚摸着那信件上蜡印,那是为了防止有其他的人打开而在那蜡油尚未干涸之际,用印章戳上去的。
我知晓这封信许是不想让人看到,我交给了二王爷,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王爷这信中可是有何不妥?”
我能感觉到他翻阅信件时,缓慢而沉重就连带呼吸声都急促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