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丁垂眉低首,春花姑娘还是走了,他压根不敢去看时大人的脸。
心底只愁苦着,该如何跟皇上报告这一消息。
宫里待久了,其实人真的挺容易八卦的。
周遭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侍卫丁偷偷抬眼看了眼时大人。
天嘟啦——
他居然在笑,时大人居然在笑。
真是毛骨悚然。
春花上了花轿,走到一半,那边传话,不用去了。
媒婆王大娘这就不高兴了,“诶你个老婆子,误了吉时你耽误得起嘛!”
来人却说:“什么吉时,那边呀,要悔婚啦。”
她装模作样,捂着嘴同王大娘小心说着悄悄话。
可声音却能叫所有人都能听见。
春花捏了捏衣角,刚刚被时大人捏皱的地方,临出发前,好不容易扯平整了,现在又皱了。
嗐,这也是没办法嘛。
王大娘和抬轿的两个大哥都很尴尬。
春花也不好意思叫人一直那么尴尬下去,摘了头巾,下了车。
四人面面相觑,说不上话,各自回家了。
只余下轿子和春花。
春花摸了摸木轿的横梁,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喜事,上边的红漆补了又补,等到春花要嫁人的时候,实在不能看了。
于是,她狠狠心,扯出二尺红布条,给她扎了一朵大红花在轿顶。
真浪费。
春花踩着抬梁爬上轿顶,把那红布摘下来。
这可不能浪费了,给时大人做件内衣也行的。
她是个野丫头,没有家人,也不常在意三书九礼,避嫌这事儿在她这儿,不存在。
看来自己确实是孤苦无依的命了。
当时那算命的,说要十文钱破此命格,她没同意。
早知道,就不省那个钱了。
春花回家。
时大人气定神闲靠在床上,喝药像是喝茶一般。
春花尴尬了一下,“还是等下一次吧,今天也许不是吉时。”
时晏没回话,眼里冷冰冰的。
夜晚,春花给时大人守夜。
却不曾想,趴在他的床头,哭了一整夜。
时晏一整夜听着哭声,像是魇住了,一直强迫自己醒来,无济于事。
怪也。
于是,他也只能当不知道这事儿。
后来,春花知道,不怪大牛哥,那孩子妈心悔,又回来了。
她怎么样,也比不了孩子他妈不是。
再后来,大牛哥带着全家人,要给她磕头。
这事儿倒显得她不敞亮了。
她说:“村里容得下我,我容不了这十年如一日,时大人,叫我跟你走罢,我想去京城找个活计。”
春花瞧着首辅府的大匾,喜不自胜。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入府,就是四年。
四年里,春花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大丫鬟,逐渐长成了打理府里上下琐事的总管。
府外的人皆说,那春大主管,极擅鼓弄人心。
只有府内人知道,“春主管性子直愣,我不帮她就没人帮她了。”
四年后。
春花说:“时大人,春花打算告老还乡,去镇上开间铺子。”
时晏笔一顿,洇湿了一抹书卷。
“你年方二十三,怎的老了?”
春花微羞,“小的只是想,回家开个铺子,找个知心人,能有些家人常伴左右。”
时晏拂袖而去,“那你把这全府上上下下当什么?”
他手一挥,书房门大开。
倒了一众奴仆。
春花看过去,每个人眼角带泪,“竟没想到,春姐姐竟然是这么想我们的。”
个个拂泪而去。
春花贪婪口气,自觉罪孽沉重。
好几日不得安眠。
某日,众人哄骗她出城上山,春花惶惶不得安心,唯恐众人杀之后快。
不料,在一片丽春花海中,守着位时大人。
他言:“你性子蠢笨,就别离开我身边了。”
春花不解其义,“这几年托大人福,长进不少,可独当一面了。”
话音刚落,只见时大人,捏紧了腰间玉佩,睚眦欲裂,“蠢货,不是想要家人,我同你成亲。”
成亲?
成亲这事儿,原来是晕乎乎成的,春花还没反应过来,就上了花轿,拜了天地。
可惜了那四方朱金万工轿,她都没能多看两眼。
一声“送l入洞房”。
这是第三次春花掀起盖头了,只不过,是时大人掀起的。
他目光灼灼。
还没等春花看清那是什么,时大人到了眼前,遮盖了视线。
“蠢货,闭眼。”
这一夜,又痛又想哭。
时大人真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