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心境的变化,来的是顺其自然的。
偶尔在看书的片刻,会忽然想到她,犹如无意间落在她树上的花瓣。
于是,他在脑子里警醒自己,她已经嫁做人妇、有了大胖小子。
他内心再怎么蠢蠢欲动,也不该再打搅她的生活。
春花再来的时候,他都有意不见。
多半叫她把东西放门口,连面也不见。
她太过听话。
也不埋怨。
午时刚过,春花往草屋内喊了一嗓子,“时大人——东西我放门口了。”
他捏住书页,却不知翻篇。
屋外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他的手指顿时收紧。
“春花啊,成天看你往这边跑,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你不会在这儿……”
春花的嗓音听起来慌乱,“养了一只可怜的小狼崽,你不要过来啊,它现在只认我不认别人,回头别咬了你。”
那男人顿时声小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早点回家啊,娃娃闹着要找你。”
“知道啦。”
是她相公!
时晏站起来,难得出了门,眼神俾睨看着春花,“那位有些懦弱啊——”
话里有话。
春花想了想,大牛哥确实胆小,“确实是胆子小了一些,但是人非常好。”
有一回,她摸鱼摔在河里,还是大牛哥给她捞出来的。
此话一出,他的脸色更黑了。
再往后,他也不躲着了。
明晃晃直言,“今天只是粥?看来你过得不好?”
他开始在吃食上挑刺儿。
春花整个脸都涨红了,不安分绞动手指,“下次,下次准备好些——”
她把碗举着递过来,“时大人先将就一下吧。”
他瞧着她称得上是秀丽的面容,忽然有些生气,这些食物,都是她的另一个男人挣来的。
都是另一个男人给予他的。
他宁可饿死。
他抬手拨开她的手,碗摔落在草堆上,粥濡l湿了稻草。
春花赶紧去收拾,“哎呀——都湿了,时大人莫再发脾气了,我去给你换一些干净的稻草来。”
他影绰绰看见她眼里的泪。
却闭嘴不语。
如同当年她送他离开一样,明明瞧见了她的难过。
那是他薄情寡义,不想为任何人承担眼泪的重量。
此时,他也只会在心里咒骂自己,狗东西,伪君子。
下回,春花带的酱猪蹄。
他借口反胃,不想吃。
实则是想到,也许是那个“屠夫”,在春花的嘤嘤恳求下,才在收摊后给她留一个猪蹄。
他少时接受过不少嗟来之食,其中春花最甚。
此刻却是半点儿也吃不下去。
他侧躺在床铺上,背对着春花。
只听见身后贪婪口气。
她更靠近了。
他能感受到,她就坐在他床边。
“时大人最近胃口都不好,是不是生病了,不知道能不能请来个郎中。”
他赌气不回答。
春花又叹了口气,起身就要离开,擅自去请郎中,恐怕会让时大人陷入危险,她还是打算先去采点儿草药。
她刚起身。
他坐起来,拽住她的手。
春花没站稳,扑在它怀里。
眨着无辜的眼望着他。
他陡然,像个登徒浪子般,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在怀里。
什么狗屁礼义廉耻,都抛在脑后。
春花只当他生病,耍小孩子脾气,顺了顺他的毛,“时大人别担心,等你的病好了,我还给你找酱猪蹄吃。”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别扭放开她。
好似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等她出门,再回来的时候,带着已经煎好的草药,“时大人,来把药喝了,这个是祛风寒的。”
他很听话,接过手没再胡闹。
只见春花又环顾了简陋的草屋,“时大人需要躲着人,不然,可以去我家,我也好照顾时大人,在这个破……小屋子里住着,人才会容易生病。”
她顾及到时大人的自尊心,赶忙改口,可不敢再叫“破屋子”了。
时晏听了她的话,又羞又怒,一口药汤喷出来,“你还想把我带到你家里去,你这个胆大的女人,难不成想要两个夫婿。”
春花忙给时大人擦去洒落的药汤,并没注意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等到她反应过来再问时,“时大人刚刚说了什么?”
他反倒不愿意搭话了。
他是不可能满足这个女人的愿望的!
居然想着,金屋藏……娇?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她虽然已经成亲,心里一直却记挂着他。
倘若,当时他回来过,情况是不是就不一样。
他忍住喉咙的苦涩。
只当药汁太过刺激。
春花鞍前马后给他打理着生活,她在小溪里为他洗衣服的时候,他端庄坐在石岩上。
装作无意的问,“那个胆小的男人,最近怎么样?”
他不敢直接问两个人夫妻生活,只敢旁敲侧击问点儿皮毛。
春花作回忆状,像是想起来他在问谁,忙哀叹回道:“正在和离呢!”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胸腔里炸出来的喜悦。
“哦?怎么?日子过得不好?”他强忍着开心继续问。
春花苦着脸,“嫌弃他胆小不像个男人,连杀只鸡都不敢。”
时晏骄傲了,“杀鸡我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