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凡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出门后直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的士，告诉司机目的地是蓝天疗养院，那司机一愣，居然不知道。
又拦了几辆的士，终于有一位司机愿意去，不过要加五十块钱，原因是那里偏僻而且没回头客。郭小凡只好答应。
车子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从有车水马龙的大道上转到简易公路，然后上了一条颠簸的砂石路，最后停在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破败的大铁门前面。
郭小凡下车，大铁门上边上挂着斑驳的招牌“蓝天疗养院”。
保安室空无一人，门铃还是坏的，郭小凡站在门外喊了几声，才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安走了过来，叼着烟帽子歪戴，一脸酒后的鸵红和不耐烦，隔着铁门冷声冷气问道：“找谁的？这里只有周末才接受亲属探望，你回去吧！”
郭小凡头皮直跳。
这什么鬼疗养院离云山城区足足三四十里路，压根就是鸟不拉屎的郊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且什么叫只有周末接能亲属探望，这是监狱还是疗养院？
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郭小凡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说道：“老哥，帮个忙，我特意从乡下过来，就是想见见我叔叔的。”
保安看到那钞票，又仔细朝郭小凡打量了一翻，才将打门打开，并告诉他探视的时间最多只有十五分钟。
疗养院只有两座小楼，看上去都是破败萧瑟，在一个面色冷漠的护理人员带领下，郭小凡在一个门口停下了，他指着跟前一扇发霉的小木门问道：“我叔叔就在这里面？”
“你以为呢？一个月五百块钱，你还想住五星级酒店吗？要不是政府有补贴，你叔就睡臭水沟去吧！”护理白了郭小凡一眼，转身就走开了。
郭小凡在四周看了一眼，阴暗潮湿的走廊，角落墙缝散发着阵阵恶臭，隐约能够听见一扇扇门后传来的弱有若无的动静……
这疗养院的条件，简直比一些乡镇的卫生院都要恶劣，郭山石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张玲华他们看上去也不像特别缺钱的啊……
郭小凡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锁，自动开了。
一股腐败的发霉味扑面而来，郭小凡轻轻喊了一声：“叔叔？”
一片漆黑的屋子根本阻挡不了郭小凡的视线，他能看到在这不到五平米狭小的房间里，一个老人躺在一张小木床上，有些茫然的看向门口。
“叔叔，是我，小凡！”看到这情景，郭小凡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
在他印象中，郭山石是一个爽朗爱笑的人，而且常年打工身体、十分结实健壮，小时候经常让自己骑在肩膀上到处跑。
郭山石今年应该五十不到，然而看起来却像个垂暮老人，不仅头发发白，而且全身枯瘦无比。郭小凡的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润，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打开昏暗的台灯。
灯光亮起，郭山石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小凡，是小凡？小凡你来看叔叔了？”
郭山石的声音哽咽，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一边用手颤抖着摸郭小凡的脸。
“叔叔，是我，我来看你了。”郭小凡紧紧的握着郭山石的手。尽管他心里有着诸多疑惑和不满，然而看到小叔这个样子，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被酸涩填满。
郭山石挣扎着要起来，然而双腿却是一动不动，只能用双手胡乱挥舞。
郭小凡连忙将他扶起半靠在床上，低头一看，郭山石的双腿瘦骨嶙峋，皮包骨的皮肤上满是暗疮。
“叔叔，你的腿……”郭小凡心中一颤。
“前两年在工地上的时候不小心断了腿，又没养好，就成这样了……”郭山石苦笑一声，然后紧紧抓着郭小凡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满是泪光：“叔叔这个样子，也一直顾不上你，我一直担心你在乡下过的不好，你病好了吗……”
“我病好了叔叔，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好的很。”郭小凡眼角酸涩，轻轻摸着他的腿：“叔叔，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
郭山石重重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原来一年半前，郭山石将痴傻的郭小凡从燕京大学接回来后，最初是打算将他安顿在云山方便照顾的，甚至还用自家的房子，贷款了一笔钱给郭小凡看病。
可正因如此，使得郭山石夫妻之间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就在郭山石坚持己见的时候，偏偏在工地上从脚手架摔落，下肢瘫痪。
虽然工地上赔了一大笔钱，但是郭山石从此丧失了劳动能力，在家里也同样失去了话语权，张玲华先是把郭小凡丢回了桃源村，紧接着则是把郭山石丢到了这个条件恶劣的疗养院。
而张玲华则是将郭山石贷款出来的钱还上了，并且占据了那笔工伤赔偿，顺便还鸠占鹊巢，把原本属于郭小凡的房子也顺便抢占了。
郭山石从那时起就基本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渠道，只能呆在这破败的小屋等死，张玲华母子甚至整整一年时间都没有来探望过。
“是叔叔对不起你，不仅没有照顾好你，连你爸妈的房子都保不住。”说到最后，郭山石抱着郭小凡痛哭流涕：“我没用，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死去的大哥大嫂……”
“没事的叔叔，没事的。”郭小凡轻轻拍着郭山石的背安慰着，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郭山石更惨，简直没法说了……
“叔叔，我帮你看看腿吧。”郭小凡说着将郭山石扶好，然后卷起了他两根裤管。
“唉，这都已经定型了没法治，医生说伤到神经了，小凡你别费力了。”郭山石叹息一声。
“我试试吧，我学了很多医术的。”郭小凡淡淡一笑，束灵丝一道道蔓延出来，缓缓没入郭山石瘦骨嶙峋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