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凤五年二月,杜县东北、霸水西南。
此时刚刚入春,空气中依旧带着一丝寒冷,但刘洵却不以为意,独自坐在一处高坡上,旁边一匹矫健的坐骑悠闲的来回踱步,不时用头拱着地上的环首刀和双插,好像很是好奇一般。
远处依稀可以望见霸水,初春的点点翠绿与之遥相呼应,好一番美景。
可是刘洵却没有心思看风景,而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刘洵原本是一名理工男,不但成绩很好,而且爱好军事,还在大学期间参军入伍。原本刚刚退伍的刘洵正是锐意进取的年纪,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想要在完成学业后找一份好工作,谁知世事无常,自己在一次旅行中失足跌落山崖,竟然意外穿越了!
而今刘洵穿越而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也弄清了自己穿越之后的身份:自己竟然穿越成即位之前的汉宣帝,此时的刘病已!
想到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环境都不复存在,今后需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求生,刘洵心中便烦躁不已,甚至是有些悲观。
如今刘洵在杜县门阀史家居住生活,日子过得还算悠闲,每日就是与史家的一群门客,以及表叔史高、史曾、史玄一起相处。这也让刘洵能够有机会对此时自己的处境有所了解,同时也逐渐习惯了刘病已这个新名字。
杜县地处京兆尹西南方,距离长安城很近,就在长安城东南方向不到五十里,东邻霸水、北邻长安、南望秦岭、西涉浐水,是长安南方第一大县。
而刘病已寄居的史家就是杜县第一大门阀,如今由史高、史曾、史玄三兄弟执掌。当年汉武帝废太子刘据妻子史良娣便是汉宣帝刘病已的祖母,算起来史家便是刘病已的父族。
而刘病已弄明白这些情况之后,便打定主意先借助史家的力量,在这个时空站稳脚跟。
这天一大早,刘病已照常策马出来,想要到霸水北岸去看一看,杜县是自己暂时的栖身之地,多看看环境没有坏处。
不过唯一让刘病已不爽的,便是不管自己去哪里,史家的三个表叔都要跟着,与其说是保护、照料自己,刘病已则认为是在限制自己,防止自己在外面招惹是非,给史家招惹事端。
大表叔史高,一个三十多岁的沉着之人, 其人非常沉稳,沉稳得有些保守。
二表叔史曾则是一名武人,由于常年与一群门客摔打,以至于二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竟和大表叔史高相差无几。
而三表叔则是一个与刘病已年纪相仿的刘洵,精通杂学,对于此时的墨家、阴阳家、法家等学说,三表叔都有所涉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刘病已还发现三位叔叔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低调做人、绝不惹事,而且还一致要求刘病已不能招惹是非、不能高调外出等等,哪里像一个门阀家族,分明就是三个老实的农户。
不过刘病已仔细想想也就是释然了,如果不是史家低调行事、为人保守,恐怕也不会在当年的巫蛊之祸中幸存下来,看来有时候胆小也并不是坏事。
刘病已看了看天色,以为三名表叔今天要爽约不来了,心中一阵窃喜,刚要起身上马,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回头一看果然是三名表叔带着十几个门客策马而来。
“次卿!(刘病已的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城门口等我们吗?”
大表叔史高策马而来,有些责怪的说着,三表叔史玄也说道:“次卿你是没看到,刚才我们在城门口没找到你,大哥的脸都黑了,生怕你被贼人抓了去。以后如果再这样,就罚你一月不得出门。”
二表叔史曾更是黑着脸没有说话。
刘病已也赶紧赔不是:“让三位叔叔担心了,我只是看这边的风景好而已,下次不敢了。”
史高皱着眉头,说道:“好了,现在风景也看完了,回去!”
史曾、史玄都是微微一愣,但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招呼刘病已回去。
刘病已虽然知道这是史家在保护自己,毕竟自己的祖父是当年武帝朝的废太子刘据,自己也算是巫蛊之祸的“漏网之鱼”,现在朝中有的是人想害死自己,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不过刘病已还是笑着说道:“既然三位叔叔有话,咱们就回去好了,改日再来。”
史高眼见刘病已乖乖上马,脸上依旧没什么色彩,史曾的脸色则是缓和了一些, 只有史玄有些歉意。
就在这时,刘病已忽然望见远处好像有什么人在斗殴,怒吼声不断传来,正好挡在了众人返回杜县的道路上。史高、史曾、史玄三人也发现了异动。
不等刘病已说什么,史高便挥了挥手,老二史曾便低喝一声,带着几名门客冲了过去,只策马走了一阵便驱散了互殴的人群。
此时众人策马跟上,刘病已环视左右,只见道路上有一队胡人商队,刚刚十几个胡人正在围殴四个汉人百姓,商队的货物都散落一地,好在马匹并没有惊走,不过那四个汉人百姓已经浑身是伤。
那些胡人商贩虽然被驱散开了,但是依旧用不知名的胡语咒骂着,一个个面目狰狞非常凶狠,哪里有半点商人的样子?
刘病已看了看那四名汉人百姓,全都鼻青脸肿,甚至一人还满脸是血,不过这四名汉人百姓的脸上并没有畏惧和泪痕,反而满是怒意,四人的手全都死死的攥着,身体也紧绷着,随时都会扑向那十几个胡人商贩搏命。
“强汉果然不一般,就连普通的百姓都如此有血性,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而依然不惧,宁可被打死也不退缩,这才是汉家本色!”
刘病已心中赞叹着,旁边二表叔史曾冷声问道:“你们为何互殴?这里是杜县,京兆尹地界、天子脚下,都活腻了吗,还不各自散去!”
那四名汉人百姓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的瞪着面前的那群胡人。
而胡人商队为首一人高声说道:“我们是从乌孙国来的商人,走到这里被这几个混账惊了商队的马匹,携带的货物也散落一地,所以才教训他们,如何!”
这个商队首领虽然是胡人,但汉话说得很好,一口流利的长安官话,一看就是常年在大汉游走的胡商。
“你们这些胡人在道路上策马狂奔,我等躲闪不及才惊了马匹,还敢倒打一耙!”
“在我大汉地界也敢放肆!”
汉人百姓不服,就要冲上前去继续开打。而乌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围了上来。
史曾看着那四名汉人百姓浑身是伤,又看着那群乌孙人气焰嚣张的样子,即便有史高在旁边约束,也忍不住拔出环首刀,指着那些乌孙人大吼:“混账!”
谁知那些乌孙人丝毫不惧,纷纷从马匹上拿出器械,叫喊着准备与史曾等人械斗!
为首的商队首领更是满脸不屑,指着史曾用胡语挑衅几句,气焰十分嚣张。
史高见状策马上前拉住了准备开打的史曾,而后便开始斥责那些胡人。那商队首领也看出来史高不是一般人,暂时约束住自己的手下,只是与史高不断争吵。
趁着此时,刘病已对身边的史玄小声问道:“乌孙国我听说过,不过知之不详,他们很强吗?也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吗?乌孙人竟然如此蛮横!”
史玄沉声说道:“西域诸国十分纷杂,并不止三十六国,而是五十余国,这个乌孙国在西域北部,地处西域诸国与匈奴之间。”
看着刘病已有些诧异的表情,史玄继续说道:“自当年孝武皇帝建元三年,博望侯张骞奉命出使西域,寻访大月氏联合抗击匈奴,虽然出使未获成功,但是却沟通了我大汉与西域诸国的联系。而后西域诸国的信息才逐渐被我大汉所知晓,并且各国都开始与我大汉互通有无。”
“你要问西域诸国都有哪些?比较大的城邦国有:龟兹、楼兰、精绝、莎车、疏勒、大宛等国。此外,在西域的西方、北方,还有乌孙、安息、大月氏、康居等十几个国,整个西域的大小国度林林总总有五十多个。”
听完之后,刘病已恍然大悟,原来此时的西域有如此多的城邦国家,后世所说的西域三十六国估计是总称,或者是后来诸国互相兼并后的数量吧。
“那这个乌孙国实力如何?他们的人怎敢在京兆尹地界如此蛮横?”
史玄说道:“乌孙国在西域诸国中,算是实力最强的,拥有铁骑数万、部众十余万,实力强横,否则也不可能与匈奴做邻居而安然至今。至于乌孙人为什么如此蛮横……”
史玄顿了顿说道:“那是因为解忧公主!乌孙人自认为其国主娶了我大汉的公主,他们的身份便比西域其余各国高贵,再加上乌孙人本就争强斗狠、性格暴躁,平日里惹是生非也就不足为奇了。”
“解忧公主?”
刘病已正和史玄说着,史高策马过来,说道:“这些胡人狂妄无知,说不通道理,一会儿我让人带着那四个百姓去京兆尹投告便好,咱们走吧,不要多生事端。”
刘病已眉头紧锁,暗道:“这些胡人在大汉的地界上,打了我汉家百姓,休想就这么算了!”
此时那名乌孙商队首领正要带着人扬长而去,刘病已猛然策马上前,手中马鞭狠狠的抽了上去,顿时将那首领抽倒在地。
“混账胡虏!当场行凶,休想走人!”
史曾见状眉头紧锁,不过依旧怪叫一声拔出环首刀,招呼一众门客上前,准备打架。
史玄则是担忧的看了看大哥史高,只见史高已经眉头紧锁,脸色很是难看。
旁边那四个已经浑身是伤的百姓同样冲了上去,跃跃欲试的想要再打一架。
眼见如此,史高狠狠的瞪着刘病已,微微摇头,不过并没有阻拦众人,只是看着前方对史曾喊道:“别伤了次卿!别出人命!”
那些乌孙人见状也不退缩,纷纷手执器械准备搏命,双方混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