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回溯多少次了呢?云氏神不记得了。
祂只记得,这些日子,祂一次又一次的通过自身回溯过去,试图找回自己成神前的那些记忆。可是,成神似乎像是一道无坚不摧的屏障,不管祂如何回溯,如何碰撞,到最后,全都反噬到了祂的身上。
神体逐渐暗淡。
意识也日趋模糊。
祂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也许会因为身体虚弱遇到什么可怕的危险,也许会死……
他倒是不怕死。
可是,不知为何,自打云在溪闯入氏神庙那一日起,祂就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祂是真的以为自己喜欢云在溪,想和云在溪在一起。
那认知如此明朗。
可是,却在玉珏的出现后土崩瓦解。
云在溪的伤心退却,和祂的自我怀疑使祂们短时间内无法相处如初。所以祂才拼尽所有试图突破成神之日的这个屏障找回成神前的记忆。
当神体已经虚弱到微不可见的时候,祂逐渐接受靠回溯找回成神前记忆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事实,所以祂想先回氏神庙修养,然后再图他法。
祂需要留着祂的命,给自己和云在溪这段莫名其妙却又入骨入髓的感情一个交代。
可祂到底还是太虚弱了。
在瞬移回氏神庙的途中,因为力竭而进入一个濒死的人类身体里。
祂已经在这具人类身体里住了两天一夜了。
祂尝试用自己的神力离开,失败后,只能决定先在这具魂魄已离体的躯壳里待着,等再恢复一些再想他法。
可五谷百草于神明来说是没有效果的存在,所以不管被强行喂了多少粥,吃了多少苦哈哈的中药,这具身体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就在祂怀疑自己会在这具身体里被困到死的时候,身体原主那因为儿子的病情日趋严重而显得憔悴不堪的母亲用满是湿泥的手从外面抱回了一尊小小的,泥塑成的神像。
那神像捏得丑陋。
还没有上色。
在云氏神琢磨她捏的是哪路神明的时候,身体原主的母亲从身上取出一张请人写好的红纸小心翼翼的贴在一块木板上。
木板上,‘国运神云氏神之神位’几个字刺得云氏神眼睛疼。
原来丑神是我!
如果不是太虚弱不能动,祂恨不能立刻把这尊神像扫在地上。
在他颇为介意的眼神中,身体原主的母亲从抽屉里小心翼翼的逃出几根都生了绿毛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香,拿去火尚未熄尽的灶膛里燃了后,小心翼翼的碰到泥塑的丑陋无比的云氏神像前,恭恭敬敬的插了进去:“云氏神,请保佑我儿司蕴快些好转。如我儿好转,三日后必杀猪还愿!”
杀猪?
云氏神用神力感知了下这家徒四壁的房子?
这样的家庭,杀得起猪吗?
当然了,猪不猪的并不重要,祂不缺这口猪肉。
重要的是祂现在都自顾不暇,哪里能保佑这老妪的儿子好起来?
就在祂觉得自己也无能为力时,一阵辣喉咙的浓烟传来,祂本能地咳嗽数声,再回神时,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
祂看了看还在努力燃烧自身的劣质供香,破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自己已经不挑食到这种地步了吗?
挑食不挑食的祂不知道,祂只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真的能动了。
猛然响起的咳嗽惊动了还在丑陋的泥塑神像前诚心祈愿的老妪,见儿子醒来,老妪当即热泪纵横,一下子跪倒在丑陋不堪的泥塑氏神像前,“到底是国运神,一供奉您,我儿子就醒了。您放心,我一定遵守诺言,三日后杀猪还愿!”
说完咚咚咚磕几个响头。
那声音,云氏神听了都忍不住摸脑门……
磕完头后,农妇小心翼翼的喊了他两声,云氏神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沉默不语。
可即便如此,农妇已经很开心了。
她嘴里嘀咕着‘云氏神真灵’之类的话,人却已经去准备新的吃食来。
在她忙前忙后的时候,才恢复一点点的神力的云氏神粗略了解了下自己所附身的身体的基本情况,得知这个叫司蕴的小伙子前不久还是皇家的侍卫后有些意外,祂还以为自己随机歇脚的是个普通的农户之子,未曾想居然还和云在溪扯上了点关系。
正想着云在溪呢,云在溪的身影就已经很突兀的出现在门口。
祂以为看错了。
直到她看到了跟在云在溪旁边的身着彩衣的安氏神。
用了隐身符的云在溪走了进来,安氏神绷着脸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云在溪一路走到简陋的供桌前,看到供桌上的云氏神牌位后,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下——真丑。
“许是这家农妇对云氏神祈愿有了效果,云氏神并不在这里……”一旁的安氏神尽可能把话说得很有品味。
云在溪点点头也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咳嗽声。
云在溪本能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后,然后若无其事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重新折了回来,她看着躺在床上用着司蕴身体的云氏神道:“我好想在哪儿见过你。”
已经了解了司蕴基本情况的云氏神点头,哑着声音道:“泰安公主殿下,我叫司蕴,蔚陵您失踪后突然又出现,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我帮您租了马车,您给了我一个镯子……”
“是你?”云在溪愣了下,有些意外的道,“不过几日不见,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莫名其妙生了病,本以为快要死了,是母亲供奉了云氏神的牌位后我才醒转……”
云氏神机械的解释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和云在溪攀扯上关系。
玉珏出现后,云在溪和祂都已经意识到二人感情基础薄弱的弊端,祂想着,如果自己能趁着司蕴这个凡人的身体和云在溪培养感情,是不是就算是有感情基础了?
“既然已经好转,那就安心养病,好了后重新回宫任职。”云在溪宽慰他。
云氏神迟疑了下,却道:“公主,我身体本来挺好,可经过这一场大病后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这样的我,是无法重新继续之前的职位的。”
“这样子吗?”
云在溪知道这对于司蕴来说意味着什么,登时有些不忍。
她迟疑了下,出声道:“无妨,你安心养病,若真的无法继续做你的侍卫就来找我,我开的功德超市需要人手。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任职,待遇方面的好说,不会比你之前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