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笼罩的神域里,云在溪不断呼喊着云氏神的名字,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但是她知道他在这里。
那些氏神引雷劈向云氏神庙时候,他用从那些氏神手里抢来的技能传输本帮她获得了道门的传承。
身上有道门传承的她明显感觉到祂在这里。
虽然那气息和平日的祂截然不同,但她知道那就是祂。
只是,祂究竟在哪里呢?
她在巨树周围寻找。
在一个又一个树窟里寻找。
终于,她在某个树洞里找到了一尊缩小版的云氏神像。
这个缩小版的云氏神像依然裂纹丛生,在云氏神像旁边,散落着一堆血泥。
紧接着,她在更多的树窟里看到了血泥。
那些血泥,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想到了氏神诞生那个梦的她白着脸本能的远离巨树。
来的时候,她幻想了无数的可能。
唯独没想过她的神明此时居然是神诞时的血泥形态。
祂到底是怎么了啊?
怎样做才能让祂恢复原样?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向别的氏神寻求帮助,可又不确定哪些氏神愿意帮祂。
但不能再耗下去了。
因为她从那些散落在不同树窟中的血泥上看到了煞气,这是氏神邪神化的表现,一旦煞气凝结成实体,昔日的云氏神就再也回不来了。
必须得去搬救兵!
她取出那把古宅的钥匙准备再画一张空间穿越符。
然而,却在掏钥匙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钥匙丢到地上。
她立刻蹲下身去找,结果惊恐地在钥匙旁边看到了一个血色的眼球。
突然出现的血色眼球吓得她踉跄着后退,却在后退的时候跌入一个冰冷的充斥着浓烈血腥味的怀抱里。
愕然抬头,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的瞬间,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大哭出声。
她哭着说我不要你的护体功德了。
她说我不想让你出事。
她说她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她厌恶这里,她想回家,回那个夏天可以穿露肩长裙,冬天可以穿光腿神器的家。
祂沉默的听着。
在她情绪爆发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冰凉的触感在唇瓣上绽放开来的时候,云在溪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可是,擂鼓一般作响的胸腔内,居然隐隐有几分心满意足。
不知过了多久,祂松开了她,然后牵着她的手在古树树干上坐下。
祂看着古树附近的木板桥道,“云在溪,我现在知道天道为什么选你做神子的母亲了!你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短短数面,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大你几百岁的神明……世人皆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以为那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你却让我开了眼。”
“我……”云在溪张了张嘴,终于找到了自己声音的她有些丧气的为自己做着辩解,“我没有喜欢你。”
“可我喜欢你了啊!”
云氏神转头看着她,颇为无奈的做着解释。
“在你以凡人之躯心疼我这个神明的时候,在你担心我出事不惜一切代价上碧落下黄泉寻找我的时候,我发现我对你动心了。世人敬神,皆有所求。唯独你,不自量力的把自己的同情心用到一个比你不知道强大多少的神明身上!”
“云在溪,如果可以,我想求娶你,想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神子母亲,我想让世人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而你也不是什么不知检点的浪荡女。你是天道为我选的妻子,而我,也已决心承担起丈夫的责任。”
祂言辞恳切,态度端正。
云在溪却没敢立刻答应。
事情发展的太快了。
她有些稳不住。
她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关心一个和自己交情不错的朋友。
关心这个朋友的时候,她的内心坦荡磊落,并无半分不该有的念头。
可到最后,怎么就被祂误解成自己喜欢祂了呢?
或者说……祂是对的。
自己确实喜欢祂。
是喜欢而不自知的那种喜欢?
她没答应,祂也没强迫她,而是表示愿意给她时间让她认清她的内心。
听祂如此说,她长出口气,这才分出余力问祂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云氏神庙见不得一丝光亮,为什么神域里面巨树上的红色许愿带和红色宫灯坠落一地。
树洞里的那些满含煞气的血泥又是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血色的眼球……
“没什么,那不过是神诞日前后每天的日常罢了!”
云氏神声音温和平缓,祂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她说,神诞日前十五天和后十五天,氏神的身体都会本能地回到成为神前的血泥状态,并在那样的状态下肆意宣泄心中的怨恨和不甘。
那些被宣泄出来的怨恨和不甘在破坏神域万物的同时,也会融入血泥中,藏入树洞深处。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直到一个月后,所有因为神诞而累积的怨念全都被血泥带走才行。
“这些,不过是今日我所宣泄的怨念罢了!”云氏神指着树洞洞窟里的血泥,用置身事外的语气轻松地道:“肆意宣泄心中怨念的氏神其实和邪神无二,所以,才会本能地厌恶一切有光的东西——这就是神庙里长明灯总也点不亮的原因!”
“可往年没有这种情况啊,今年你才送了我百年功德,紧跟着就出现了这些异状……”
听云在溪如此说,云氏神哭笑不得的道:“云在溪,我送你百年功德,为的是护住你的身体,让你不至于因为孕育神子而身毁。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孕育神子的你也完全受得住我的赠送,可你却怎么总是觉得难为情呢?”
“我不是怕你会因为送我功德而出事嘛……”云在溪显得有些委屈。
“我有说过,我是一个实力强劲的神明。在遇到其他氏神挑事的时候,我可以凭借我的实力单方面碾压祂们,你须得明白——不管有没有护体功德,我都可以很轻松的拿下祂们。”
云氏神耐心的做着解释,“如果非要说送你百年功德对我有什么直接影响的话,那就只有这些了——”
祂指着巨树树窟里的血肉用令人心安的语气道:“失去百年功德护体后,每年神诞日前后十五日,我所感受到的痛苦会比往年多很多。往年神诞日前后十五日,即使我会肆意宣泄心中的怨念,但是依然保持着我是氏神的理智,我会让神殿的长明灯亮起来,也会让神像恢复成毫无破损痕迹令人安心的模样——可是那些,和你完好无损的诞下神子相比算什么呢!只要你完好无损的诞下神子,失去百年功德所需要承受的这些我完全可以忍受。”
“云在溪,你不需要再自责了!今后的日子,你只需要安心做你想做的事。你不需要担心我,你须得明白,一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明,祂的生存手段远比肉体凡胎的你高明很多。”
说话间,祂把那把被她不小心弄掉地上的钥匙捡了起来。
在云在溪疑惑的目光下,用神力在钥匙上刻出了一道符文。
云在溪认出了那是空间传送符的符文。
把符文刻上去后,祂凭空变出一根红色的柔软无比的绳子把钥匙穿上挂在她的脖子里。
“以后不要再用这要是乱画空间传送符了,它是古宅里本来就有的东西,善恶不明,用血喂它的话可能会伤害到你。我现在把空间穿越符刻在上面,你每次想来的话,直接在脑海里想象着这里的目的地就好!”
云在溪离开了。
此时的云氏神过分温柔。
她有些hold不住。
可是,即使hold不住,内心深处荡漾着的甜蜜情绪依然暴露了她的内心,其实,她是喜欢祂的,只因他们身份悬殊太大,以至于她从不敢朝喜欢那方面想,以至于只能喜欢而不自知。
云在溪离开后,云氏神眼中的温和情绪过了许久才一点点散去。
当那些温和情绪彻底散去的时候,祂踉跄着倒在地面上。
随着祂的倒地,祂白袍下的身体血管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拿刀子割裂一般开始朝外渗血。
真疼啊!
祂想挣扎,可是却动弹不得。
最后只能任由身体每一根血管都被那无形的力量割开,任由身体每一滴血液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最后一根血管也被割开了。
可从昨夜到现在,已经不止经历过一次这种场景的祂很清楚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祂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身体上方,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力量。
随着那力量的砸下,祂的胸腔塌陷下来。
紧跟着,是头颅,是四肢,是身体的每一处骨肉。
随着自身痛苦的加剧,祂的心中开始升腾出许多强烈的恨意,那些恨意化作罡风肆意破坏着神域的环境,就连巨树的树干,也开始有了断裂的趋势……
曾经,看到《氏神由来》那本书的云在溪曾问祂疼不疼。
祂记得自己的回答是祂不记得了。
祂没有骗她。
虽然每年神诞日前后十五日祂都会重复神诞日的痛苦遭遇。
但是,每一轮遭遇结束,祂的记忆和怨恨就都会被清除掉。
以至于他虽然知道自己是怎样诞生的,但是,却对自己诞生时所有的情绪和感觉一无所知。
可这一次全都变了。
在送了云在溪百年功德后,祂重复了神诞日的痛苦遭遇后,那些痛苦的记忆和怨恨并没有被清除掉。
直觉告诉祂,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邪神。
可是祂却并没有告诉云在溪。
她早已因为祂送给她的百年功德而不安,如果告诉她的话,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让她凭着本心做事吧,至于祂的事,祂自己会用神明的方法解决。
不过是一些功德而已,祂送得起,自然也搞得来。